第二十一章 永夜
那种日子就像闷热的死风,拖曳着每一个人在充满刀片的焚海里挣扎着,任由灼热的刀锋折磨。
——yps0805
范以放的舌头一遍一遍的在叶念锦娇嫩欲滴的脚上划过,酥酥麻麻的感觉很快便挑起了叶念锦的浴火。她略显粗暴的抓住范以放的头发,“来,小骚货,今天我们玩点别的。”范以放微蹙了下眉,旋即心虚的将目光从后者的脚上移开,下身不老实的扭了扭,隐隐带着些许的期待。叶念锦起身,扯着手里的狗链,将他拉到了客厅的落地镜前,后者赤裸的身躯立刻出现在明晃晃的镜子里。“主人……别……”范以放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下意识的往叶念锦的腿旁靠了靠,好让镜子不能毫无遮掩的猥亵他敏感的身体。叶念锦知道范以放最受不了这个,抬脚将后者的脸踩在地上,正好能清清楚楚的看见镜子。“眼睛睁开!”叶念锦厉声斥道。范以放挣扎了两秒,最后还是艰难的将眼睛睁开,旋即立刻像是触电般将眼睛再次闭上。这一点小小的动作皆被叶念锦收在眼里,她露出满足的笑容,开口道:“你给我趴这啊,动一下你的屁股就得开花!听到没?”范以放忙不迭的点头。叶念锦挪开踩在范以放脸上的脚,回身朝屋里走。范以放的脸颊紧紧的贴在地板上,不敢有丝毫异动,几分钟后,他看见叶念锦拿着“工具”从房间里走出来了。一把桃红色的绳子,和几个“可爱的”玩具。范以放的瞳孔明显收缩了一下,他能预见到自己一会的惨状了……
叶念锦在他身边停下,脚尖离范以放的鼻子只有几厘米的距离,范以放甚至能闻到她脚上淡淡的汗津味。他瞄了一眼认认真真理绳子的叶念锦,把头往前凑近了点,吐出舌头舔舐着脚趾。叶念锦没有把脚挪开,只是聚精会神的把手里的绳子理好。
过了好一会,等到范以放保持这个侧着一边脸撅着屁股趴在地上的姿势已经疲乏时,叶念锦才挪开她被范以放舔了无数遍的脚。“啪!”叶念锦用理好的绳在范以放的背上甩了一下,“自己摆好姿势!”范以放委屈的抬头看了后者一眼,便蹑手蹑脚的爬了起来,又坐在了地板上,将腿分开成M型,同时用手抱着自己的小腿,好让自己的双腿能开的更大一下。叶念锦满意的点了点头,抬脚在范以放的弟弟上挑了一下:“真乖!”回应她的是范以放短促的轻呼。
她灵巧的双手将绳子的一端延展开来,桃红色的绳子像是她柔荑的一部分,轻巧的绕过那具肉体的左胯,又从腰后攀上又胯,后径直来到大腿下,再如藤蔓般缠绕住他的小腿,将大腿与小腿捆绑在一起。比起叶念锦柔嫩的手,这样的绳子在范以放身体上停留时,那种清晰的粗糙感,令他的身体更加敏感。叶念锦突然伸手赏了范以放一个耳光,“给我绷紧点!”范以放连忙用力压紧自己略有些颤抖的双腿。见状,叶念锦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二十分钟后,叶念锦拍拍手心满意足的站了起来,绳子的拉力和束力会让双腿无法合拢也无法再张开,只能保持着一个姿势。“自己撑起来。”叶念锦踹了踹范以放,示意他靠在身后的沙发上,而正对的,就是那面能完全容下一个人的落地镜。范以放扭捏的将自己的身子撑了起来,旋即他皱了皱眉。没有双腿分担向下的力,这样坐在地上屁股必然是不好受的。后者心有灵犀,立刻回屋拿了一个枕头给他垫在屁股下。
叶念锦将范以放的双手拷在背后,轻抚着他的脸,“好啦,宝贝,我们可以开始我们的游戏啦!”她粉嫩的舌头划过朱唇,露出不怀好意的笑。美人天成,魅惑众生。
“yeah!终于考完了!”许君绝提前交卷走出考场,心里一阵畅快。她从书包里掏出手机,一边玩着一边朝祁无棱的考场走——他应该还没考完,不然会给她发消息的。许君绝在手机上敲了几下,给祁无棱发过去一条消息,对方却也正好发来一条消息。原来后者也是刚考完。“那我们直接去食堂吧。”许君绝按住手机上的语音键,对着手机道。片刻,一个“ok”的表情出现在聊天框内。许君绝调了个方向,朝食堂走去。
路上人不多,显然都还在考场里。许君绝朝路边一栋教学楼望了一眼,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她记得她第一次看到祁无棱就是在这栋教学楼里。太快了,再过一年半就要毕业了啊!
将走了一段路,远远便见到祁无棱在食堂的门口踱步。“小傻子!”许君绝远远的喊了一声,吸引了好几道羡慕的眼神。祁无棱寻声抬头望去,脸上展开和煦的笑容,迈步迎着后者走去。
“怎么你先到了啊?你应该是比我后交卷啊。”
“我考场离食堂近,嘿嘿……”
许君绝挽着后者的臂弯,轻快地走进食堂。
“下午出去玩吧?”许君绝点了一碗面,一边用筷子搅拌着里面的调料一边开口道。“好啊,刚好考完了,明儿就放假了。”祁无棱欣然答应,手上给后者递了一张纸巾。“就我们俩嘛,叫上锦儿姐和小范吧。”“行啊,我给他发个消息。”祁无棱拿出手机,翻找着范以放的头像。一会功夫,他将手机揣回兜里,“告诉他了,等他一会回我。”许君绝点了点头,
“叮咚。”手机响了一下。范以放也是刚从考场走出,他查看了下手机的消息,快速的回复:“我问问她。”他估计叶念锦还没出考场,以她的个性,即便写完了也会反复的检查几次。他坐在一旁的花坛边上,等着叶念锦。刚坐下,他又站起了身,对着手心哈了口气搓了几下,踏着厚厚的雪走开了。来到学校奶茶店前,“诶,您好,帮我做一杯榛果咖啡,要热的。”“哦,好的,您稍等一下。”范以放点点头,僵硬的手指从上衣内袋里掏出一支烟。苦香的烟雾从他的口中吐出,混着吐出的热气,他晃了晃脑袋,先前的一口烟吸到了胸腔,赌的他脑子有点晕。“同学,咖啡好了,要打包吗?”“嗯?哦,打包打包。”范以放回过神来,旋即又补了一句,“麻烦您帮我插一下吸管。”“好的。”范以放从店员手里拿过咖啡,捧在手心里,又往先前走出来的考场走去。走到楼下,却还是没看见叶念锦出来,便又坐在刚才的花坛旁。热热的咖啡让他的手舒服很多,他捧着咖啡,上面的温度令他使劲的激灵了一下。
一片小小的雪花落在他的鼻尖,范以放摸了下自己的鼻尖,雪花化成了一滴水珠。他抬头望去,天空变成了淡淡的红色,零散的雪花从中飘落。他忽觉自己的脑袋被敲了一下,等回过神来,他才看到叶念锦正笑吟吟的站在一旁看着自己。范以放起身把手里热乎乎的咖啡递给后者,扭头拍了拍自己的屁股。“走,吃饭去吧。”叶念锦捧着手里的咖啡喝了一口,对范以放道。“得,走。”
“哎,对了,这两天忙那么狠,小祁叫我们下午一块出去玩放松放松,正好也放假了。”范以放又手背擦掉嘴边的又,对叶念锦道。后者问道:“今天下午吗?”范以放点头。叶念锦葱白的手指搅了搅吸管,“好呀,那我们一会先回家拾掇拾掇?”“嗯?,拾掇什么?”叶念锦放下手中的吸管,坏笑的看着范以放,一只手伸到桌下掐住他的大腿:“昨天晚上是哪个小贱玩意儿在那发浪把屋子弄得一团糟呀,嗯?”范以放吃痛的咧了咧嘴,伸手握住叶念锦仍在发力的手,“别别别,马上我就回去拾掇,马上就会。”叶念锦白了他一眼,把手收了回去。
天空依然飘洒着雪花,但是淡淡的红色已经变成了白色,仅有一点在天边尚未褪去。
“这套好看不?”许君绝站在试衣镜前,转身扭头问祁无棱。祁无棱深知她的脾性,认认真真的仔细打量了一下,深深的点了点头,道:“嗯,很好看,显人白还特有气质。”后者果然非常受用,脸上绽放灿烂的笑容,“那就这套啦。”许君绝又在镜子前转了一圈,纯白色的高领毛衣修长了她纤细的脖颈,外面米白色的收腰长袄丝毫不像臃肿,反而让她显得更为娇小,脚上黑色的马丁靴将她玲珑的小腿绷束的更为笔直。
“走吧宝。”
“好嘞。”许君绝细心的帮祁无棱整理好翻卷的衣领,两人洋溢着幸福走出家门。
一个陌生的女人 坐在我的对面
默念着一封长信 和一张老人的照片
我不想去了解 她的故事
也许比我更遗憾 也许没有我的遗憾
就好像你在遥远的地方 我在回家的路上 昨天还梦见我为你歌唱
唱着动人的歌谣 好像生来就忧伤
可睁开眼 你就安静的睡在我身旁
我曾经不知疲倦 描绘着每个未来
直到他们都变成真实的现在
我却想回到那一天 我遇见你的瞬间
没有烦心的梦 没有琐碎的一切
一个多年的兄弟 流着眼泪端着酒杯问我
他说
你觉得我除了音乐和爱情 还能想些什么呢
我看着他的脸 就像看着一面镜子
我对他说
瞧你丫内操行吧
就好像他在遥远的地方 你在回家的路上
昨天还梦见你为她歌唱啊
唱着动人的歌谣 好像生来就忧伤
可睁开眼她就安静的睡在你身旁
我曾经不知疲倦 描绘着每个未来
直到他们都变成真实的现在
我只想回到那一天 我遇见你的瞬间
没有烦心的梦 没有琐碎的一切
我曾经不知疲倦 安静的等你回来
没有烦心的梦 没有琐碎的一切
“你说你大哥什么都好,就是栽女人身上了,出去找就算了,还让你嫂子知道了,这混蛋小子,又不知道跑哪去了,唉。”唐建国无奈的叹着气,坐在一旁的唐果看着不住叹气的父亲,又瞥了一眼在屋里一直抹泪的女人,也长长的叹了口气。
唐因此时正在飘雪的外面风流飘摇。“妈的,家里那老娘们都多少年了,早腻了,还是你们这些年轻妹妹够味啊哈哈哈哈哈。”他环臂搂住在他身边千娇百媚的妖艳女人,女人欲拒还迎的作势推搡着他不老实的手,后者脸上的肉被咧开的嘴挤到了一起。他将另一只手手里的酒杯放下,从女人的身后绕过,猛地抓在女人的酥胸上,女人惊叫一声,没有将手推开。
四人今晚玩得很尽兴,带着浓浓的醉意从酒吧出来时,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各自分别后,许君绝看着喝的东倒西歪的祁无棱无奈的叹了口气,叫了辆车,又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他弄到床上。许君绝摸了摸祁无棱被酒精灼地赤红的面庞,又出了门。“这个时间点,不知道还有没有药店开门。”她想买点醒酒药给他,这样好睡的舒服一点。
云雨过后,唐因带着一脸的淫意心满意足的走出会所,他四下看了看,没有公共厕所,便走到马路对面的窄巷里,准备方便一下。他解开裤腰带,畅快的昂起了头,就在他眼角的余光里,看到了一个白色的影子。唐因扭过头去,刚软下去的阴茎又有了些起色。是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子!唐因咽了一口口水,那女孩好像正摆弄着手里的手机,没有注意到他。
“看起来是个学生,好办!”他在心里暗想道,身体里兽性的本能与酒精一起模糊了他的理智,他蹑手蹑脚的朝女孩靠近,像是躲在暗处的鬣狗,准备对猎物发出致命一击。先捂住嘴巴!他从兜里掏出了钥匙,上面系了一个多用的螺丝刀,他将锋利的剜刃弹出,愈发逼近那个女孩!
就是现在!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他慌张的捂住口袋,紧张的抬头看向女孩,正好,女孩捣鼓完手里的手机,转身离开了。唐因长舒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手里全是汗。
“操!”他大骂。
本来上个星期就该更了的,然后因为身体原因,出了一堆麻烦事,然后就拖了一个周,今天早上本来打算更的,我一打开文件,差点气的我背过去,昨晚忘记保存了呜呜呜!就一直延误到现在,我尽量今晚给大家更出来!真的非常抱歉!还要提醒大家一句,少抽烟少喝酒少熬夜,身体健康真的非常非常重要呜呜呜。还有,明天就是大年三十啦!笔者先在这给大家拜个早年,祝大家新年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第二十二章 无棱
我愿你能永远在我身畔低吟,彼此分享一刻与无数个下一刻的安宁。
——yps0805
温暖的光辉熔化了冰冷的云层,照在白雪皑皑的城市,穿过一幢幢楼,跑进了紧闭的窗内,撒在祁无棱安静的脸上。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宿醉带来的头疼让他的嘴角抽了抽。
他习惯性的寻找许君绝的身影,却不见踪迹。他猛地坐起来,四下一个人也没有,“老婆!”没人回应。他忽觉有些慌张,连忙下床寻找,可找遍了整间屋子都没有找到许君绝。对!打电话!他俶的转身回房拿起手机,准备拨打许君绝的电话。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手机里冰冷的女生令他不寒而栗,巨大的恐惧瞬间笼罩了他。来不及穿鞋,他便跑到门口,撞了出去,可刚迈出脚步,便怔了下来。门口站着一个男人,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男人。
他猛的睁开了眼!
许君绝宁静的睡容正在他的眼前。
汗液打湿了后背,他一下抱住许君绝,眼皮疯狂的跳动着。
许君绝被弄醒了,“怎么啦,宝贝。”声音里夹杂着浓浓的疲惫。“我梦到你不见了。”祁无棱搂的更紧了。“我不是在这么,傻小子。”许君绝从抽出被压住的双手,捧着祁无棱有些苍白的脸,轻轻吻了一下。“宝贝,我想跟你说个事。”许君绝仍将手搭在祁无棱的脸上,轻声的说。祁无棱握住她略有些冰凉的小手,“怎么了?”柔声道。
“昨晚,我好像被人跟踪了……”
祁无棱霎时间睡意全无,“怎……怎么回事?”他的双目圆睁,噌的一下坐了起来。“昨晚我下楼给你买醒酒药,然后用导航找药店的时候,感觉我身后有人在盯着我,我没敢回头,”说到这里,许君绝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然后我就能感觉到那个人好像离我越来越近了,我害怕极了,但是我又不敢让他知道我发现他了,然后我就假装若无其事的走开了,他好像也没跟上来……”祁无棱难以置信的看着许君绝,后者尚显得镇定,但是他也能想象到在那一刻她是有多么的恐慌,他再一次紧紧的搂住许君绝,“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有这么一刻,祁无棱甚至觉得他将要失去这个自己生命里最珍贵的人。许君绝轻拍祁无棱的后背,“没事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嗯?乖。”祁无棱的额头上冒出了密密的细汗,“对不起君儿,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对不起……”许君绝倍感欣慰,但忽觉有些好笑。“起来吃饭吧,乖嗷。”祁无棱猛地从床上腾起,穿上鞋子一溜烟跑了出去,外面传来他的声音:“我来做饭!”许君绝笑着再度躺下,等着他来伺候自己。
放假了,难得的清闲时光,叶念锦决定出去逛逛街。范以放这段时间得往越澜跑了,她只能找许君绝了。看了看外面的天气,正是大晴天,路上的雪也开始化了。难得没有令人生厌的雾霾天气,正适合出门。她发了几条微信给许君绝,约她出门逛街。手机静默了一会,便传来几声响动。许君绝欣然答应,从文字里都能看出她的开心与兴奋。叶念锦盯着手机屏幕笑了笑。真是可爱的小姑娘。
临近晌午,两人已经持续走了快两个半小时了,直到闻见店里传出饭菜飘香,才忽觉肚饿。“你想吃啥?”叶念锦问许君绝。许君绝的眼睛骨碌碌的转了转,欣然道:“去吃海底捞吧!”叶念锦点点头,应了下来。
两人挑了离的最近的一家,便在两排服务员殷切的目光里走了进去。等到点好餐,热好锅,许君绝对服务员道:“不用麻烦您了,剩下的我们自己来就好。”服务员微微怔了下,点点头,识趣的离开了。
叶念锦瞥了一眼远去的服务员,浅浅的笑着,柔弱无骨的手托起自己的脸:“怎么?有什么想要问姐姐的啊?”后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往叶念锦的碗里夹了一块虾滑,“嘿嘿嘿,我就是想听听小祁以前的故事。”叶念锦放下撑在桌上的手,略作思索,喃喃出声:“小祁啊……”
她陷入了漫长的回忆中。
那是一封被泪水浸湿过的信。
无棱,我是爸爸。
我知道这样告诉你也许会让你觉得很唐突,因为,我毕竟不是你的亲生爸爸。你是爸爸在福利院门口的一个乞丐手里,领回来的。爸爸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就紧闭着眼睛,无声的躺在又脏又破的襁褓里。你得了很严重的病。爸爸带你去了医院,医生们把你治好了,等爸爸从医院把你接回来的那一天,你就已经是白白胖胖的了,可惹人疼。对,我从见到你的第一面,就很喜欢你这个孩子。
爸爸想了很久,给你起了祁无棱这个名字。爸爸每次看着你吃的满嘴是饭的样子,看着你带着委屈学着走路的样子,爸爸心里都由衷的开心和幸福,我多希望你能就这么平安幸福的成长,然后安安稳稳的生活一辈子。爸爸不希望你像爸爸年轻时那样,犯了很多的错,也付出了代价。只在我老去的时候,你的出现,又让爸爸有了对生活的希望,爸爸想陪着你长大。所以爸爸给你起的名字是祁无棱,爸爸希望你以后是一个温和善良的人,不争不抢,无棱无角,安安稳稳、平平淡淡的生活,像那样,有着最简单的幸福就够了。
儿子,你想知道为什么爸爸要把二月二十九定作你的生日么?因为这一天四年只有一次,爸爸希望你能谨记这个来之不易的日子,能珍视自己的生命,不论什么时候,都要保护好自己,照顾好自己。同时,爸爸也不希望有那么多人记住你的生日,只要有几个真心的、实在的好朋友,能记住你这个不易被记住的生日,就足够了。
其实爸爸还想多看看你的样子,希望能在你身旁多陪你一些时间。儿子,你知道么,爸爸很喜欢你。福利院的哥哥姐姐们,其实在心里都非常的讨厌他们的爸爸妈妈,虽然我想告诉他们,带着这样的憎恨,生活会变的很累的。但是爸爸不能说出来,因为他们的憎恨都是合情合理的,他们有理由憎恨。而你不一样,儿子,不论是你在那个襁褓里时,还是你长大后,你都没有带着这种憎恨,这是好事,儿子,你是对的。
儿子,再过几天就是你四岁的生日了,爸爸想送你一份礼物,但是爸爸知道已经来不及了。也许等爸爸走了之后,很多的人都会慢慢的离开,你又要变成孤身一人了,但是爸爸希望你能够变得坚强,即便……
这是一封未完成的信。
第二十三章 关山
范以放很久没坐过这种绿皮火车了。
老旧的月台,斑驳的车身,生锈的轮轨。他是迈着夕阳出发的。等站在月台的那一刻,落日的光辉正毫不吝啬的倾洒下来,范以放则提着一个皮箱,站在余辉里。
他看着泛着金光的轨道,在眼界所及之处无限的向着远方延伸,想起木心先生的诗:“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范以放不禁感慨,原来自己还能留意到生活里的诗意,真是不容易啊。
踏上火车,将行李放在自己的座位下,范以放不动声色的环顾了四周。人不多,车厢的紧那头坐着一家人,两个大人,三个小孩,离他不远的地方零星坐了几个面色干黄,身形枯瘦的人,都是男人,见范以放上车,只扫了两眼就移开了视线。范以放现在是蓬头垢面,他已经两三天没有收拾过自己了,衣着也毫不起眼,甚至有些寒酸。他心里边很清楚,在这种地方,要是不知死活的打扮的光鲜亮丽,必然会引起一些心有歹意的人的注意。
范以放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上,此时火车上又走上来一个人。
他惊骇的瞪大了眼睛!
是那个男人!是那个自己在B市的那个野村里遇到的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带了一顶黑色的鸭舌帽,长长的帽檐将他的眼睛遮蔽在了阴影之中,根本看不到他的眼神。范以放将自己的脸偏开,小心翼翼的用余光去留意着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但见那男人只是利索的找到自己的座位,便一言不发的坐了下来,完全没有往他这边看。尽管如此,范以放心里还是觉得不安稳,总有一种莫名的危机感缠绕着他,干脆提起皮箱,打算离开这节车厢。但是旋即他又坐了下来。不行,自己必须得让他留在自己的视线之内。于是,范以放又将皮箱塞回了自己的座位下面。未知的恐惧,比已经浮出水面的恐惧更令人提心吊胆,不寒而栗。范以放得确保他们两个人都在明处,即便自己也毫无遮拦的暴露在那人的视野之中,但也比自己观察不到一个置身于暗处的可能会对自己有威胁的人要好得多。
火车依旧平稳的前行着,而范以放也在不停的用余光留意着那个男人的动作。但他很安静,从上了车开始,便一直坐在靠窗的位置,纹丝不动,只是出神的盯着窗外。这丝毫没有让范以放放松,反而令他更加心生戒备,纵使他表现的依旧是古井无波。这个距离相当危险,但却也相当的安全。那个男人与他之间只隔了一行位置,男人如若有什么动作,他会第一时间被发现,但也能够第一时间察觉到男人的动作。
与此同时,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这种想法让他出了一身的冷汗。他连忙摆过头去,身后依然还是刚才上车时的那几个人,老老实实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没有一点异动。没错,就在刚才,他全神贯注的监视着那个男人时,他想到了这种可能,当自己的注意力全然放在那个男人身上时,万一他有同伙?万一他的同伙在此时趁虚而入?这个想法像是病毒一样,出现后便缠附在他的脑海之中,使其不得不分神留意后面几个人的动作。 三个小时的车程,范以放一直保持着这样高度紧张的状态,可那个男人似乎也是有意识一般,没有丝毫的动作。等到火车慢慢靠站后,那个男人大摇大摆的下了火车,消失在了范以放的目光里。
他第三次拿起座位下的皮箱,透过车窗,盯着男人离开了月台,才立刻走下火车。月台上人不多,除去下车的旅人,就是在月台上行走奔忙的小贩,有的背着一个破布包,有的在胸前挂着一个敞开的木匣,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小物件。范以放买了一条口香糖,将之揣进兜里,走下月台。
几经辗转,范以放来到了芽庄玉石市场。果不其然,人头攒动。越澜本身不产硬玉,但是这里做玉石生意的大多是缅殿人。之所以离开缅殿,是因为离开了一手的出货点能在这里谋取更高的利润,但较之内地而言,这里的价格也要低上不少,这也是范以放来这里的原因之一。他找了个驿馆,将行李放下,确认门窗都锁紧之后,才再次下楼。下楼后,范以放直奔市场的最深处,找到了一个摆着几层木板的路边摊,那里正站着一个人。范以放走上前去,那个人也注意到了他。范以放走到那人跟前,没等他开口,那人便主动上前一步,“您好,我是阿本,您就是范先生吧。”范以放同他握了握手,“您好您好,唐老的属下果真都是一表人才。”“哪里哪里,您过誉了,您在越澜的这段时间,包括作为您的翻译,您的出行旅宿都可以……”“嚯,那就不用多麻烦您了,您能为我提供的翻译帮助,我已是不胜感激,我也想在这边好好看看,再说我一个人也浪荡惯了,要是多一个人在身边,恐怕我还会扰人心情,就不麻烦您了。”范以放言词连珠,把话说到底,阿本见也识趣的点头,表示自己不能再给他提供其他方面的遗憾和抱歉,便随着范以放往市场的二层上去。二层的建构很有意思,与一层截然不同。一层是大大方方的闹市,鱼龙混杂,人声鼎沸,二层则是安安静静的坊阁,即便其装饰已经十分低调内敛,但是从各个店面里展示柜上摆放的商品就能看出,这一层的级别,绝对不低。
他当然不是来调查市场式的找生意,没有门路他是不敢跟唐建国做那样的保证的。说起来,这条门路还得归功于自己的亲生父亲,尽管现在范以放已经不知道他在何处了,但其过人的鉴别功夫是完全受益于他。
“天接一气为法,地陇一敖为道,后生灵,灵为人,行道而窃法,天莫逆则有所为,是为贼,此乃贼道。”这是老祖宗留下的教诲。范以放依然记得这代代相传的教诲,是他的亲生父亲亲口告诉他的。“成大器者,都有窥道窃法的本领,他们在与普通人一众的生活里脱群而出,在常人眼中的‘不理解’、‘异类’的目光中去走一条没人走过的道路。尽管如此,他们仍恪守本心,坚贞不移,只因他们真正的窥到了道,只需等待一个窃法的机会,便能让这个世界天翻地覆。”好多年前,父亲轻抚着范以放的脑袋,说着他完全听不明白的话,到了今天,他已能够全然理解。只是物是人非了……
范以放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从曾经的回忆里拽了回来,“登之十八九,干支南。”他喃喃到。“什么?”跟在他一旁的阿本听到了他突然的低语,以为他是在和自己说话,开口问道。范以放没回答他,只是指了指走道尽头。阿本顺着看过去,的确,那是个很引人瞩目的东西——一个牌匾。这块牌匾太违和了,一看就是不应该属于这里的东西。牌匾上写了一个字,“休。”看着牌匾上的那个“休”字,他灵光一闪!登之十八九,上一层楼肯定不能算是登,那登之十八九,用了登这个字,那这个登绝非谓语中的那个登,结合范以放留意到着这个市场二层布局与位置,他想到了一种可能,后天登先天,先天领周天。果然!
许多年前的夜里,范以放的父亲在一次出差去外地后,到家便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一句话也没说。范以放悄悄的推开房门,留出一条缝,之间父亲正在桌上写着什么。打那天晚上起,除了给范以放做饭,几乎每天晚上父亲都是在房间奋笔疾书。而这也极大地勾起了范以放的好奇心,终于,趁着父亲白天不在的功夫,范以放偷摸着进到了父亲的房间。嚯!是各种方位和奇门的演图。那时的范以放在叶念锦走了之后也是个大闲人,他偷偷记下那下演图,甚至临摹下来,然后搂着这些东西跑到市立图书馆,查阅这些东西的意思。那时候的图书馆还有很多这种玄之又玄的书本,不像如今,所有这类书籍几乎在图书馆销声匿迹,一进去,只能看到“科学”两个大字篆刻在书柜分类上。而随着范以放的解读和了解,他意识到,这些演图,是在破局!对,他能感觉到,局的背后,是一个位置。在他经过断断续续的解局、拨盘,一直到他高中毕业,父亲离开他时,他解了出来,“登之十八九,干支南”。这边是局眼。那这个局在哪儿呢?这时他前段时间的疑问。而在范以放准备找到Carla和她谈生意的前一天晚上,他想明白了。这源于他和父亲的一段对话。
“爸爸天天给我讲玉,那爸爸知道哪里的玉最大最厉害吗?”
“哈哈,爸爸当然知道啦,是芽庄哦。”
“芽庄是什么地方啊?”
“芽庄是像爸爸这样的大人的游乐园,里面有最大最厉害的玉哦。”
“真的吗,那我长大以后也要去!”
……
他阅遍了芽庄的地理资料,终于确定,那里,就是那个局。而就在他解开这个谜底后,他发现,他似乎可以布下一个更大的局。这个局里,必不可少的,就是Carla和唐建国!他不必小步前行,这是一个大跨步!
有的人殚精竭虑,却掀不起风浪,有的人一念之差,却能让整个世界天翻地覆。
——《一人之下》
临近开学,事务繁多,延更一周,下周补更一章。给大家转载一个我一直觉得很不错的短篇小说,以示歉意。
第二十四章 霜鬓
身无饥寒,父母不曾亏我,人无长进,我以何对父母。
——王永彬
范以放出神的望着那个牌匾上的“休”,缓缓迈步朝之走去。一旁的阿本没敢出声,只是无声的跟着,怕扰了范以放的思绪。
登之十八九,见休门,檀木功德,干支南。这应该才是局眼!当范以放走到牌匾旁边的时候,他不禁笑出声来,登之十八九,压根不用解,因为它就刻在牌匾的背面!哪还有什么好解的,牌匾后是檀木功德,一尊紫黑浮雕,正对休门,方位和物景都是相对的,只剩个干支南了。他略作思考,旋即往前迈了三步,偏头一看,在下一层与二层的安全门旁,有一个狭小的木门,不注意看还以为是消防设施。啧,这门这么小,进人也不好进啊。范以放心中想到。“咚咚咚。”他叩门,门板发出的声响很是沉闷,这门板很厚。
等了片刻,他正欲再敲,门无声的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女人,用越南语说了一句什么。阿本翻译:“她说‘你好’。”范以放连忙向她表示自己的来意,女人听完,莞尔一笑,让二人稍等,自己回去和东家知会一声。旋即,女人回身,范以放看到门后是一层逼仄的楼梯,又窄又陡,但并不长,那女人上了级台阶,脚步声就变成了走在平地上那种轻轻的踢踏声,由近及远,最后消失。不消一会,他便再次听到了脚步声,女人下楼,来到门前,“请问范先生是哪位?”这次是中文。范以放与她握手且做了自我介绍。女人表明只能上去一个人,范以放略作沉吟,拍了拍阿本的肩膀,让他去下面转转,自己忙活完了就去找他。阿本很利索,跟他说了句我在下面等你之后便下楼离开了。
范以放随着女人进去。
这楼梯确实很陡。范以放自己走上去的时候,又觉得这楼梯比看起来陡多了,每上一级台阶抬脚的高度都要远高于普通的楼梯,而且这楼梯的最下一级紧挨着门,要是不熟悉或者没人带着走的话可能开门进来一个不注意就得摔上一跤。
一共九级。
范以放一边上楼梯,一边在心里默默的数着台阶的级数,当他踏上平坦的地面时,正好是九级。
当他着步于地面时,他的视野豁然开朗。之所以说是豁然开朗其实并不是因为这家店有多大,而是因为在行过那么狭窄的楼梯之后,见到这么一副场景,有种发现新天地的感觉。范以放不禁觉得这样的设计有些巧妙,东家很可能在这方面是用了心的。“您好。”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范以放寻声望去,是一名老者,正站在柜台后面,笑眯眯的望着他。范以放抱拳回礼:“您好。”他走向老者。老者从柜台后走出来,将范以放请到一旁的茶几旁坐下,又招呼先前开门的女人去斟茶。范以放谢过女人递来的茶水,微笑的朝老者问道:“小子范以放,特来登见您老,不知您贵姓?”老者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杯中的清茶,“免贵姓梵。”范以放拱手轻笑,“梵老,那小子就开门见山了,今天小子来是想……”他的话没说完,老者举起了手,打断了他。“我知道你是来做生意的,但是老头我这个人有个坏毛病,跟我做生意,得讲究玉缘。”范以放稍稍仰了一下自己的脖颈,“玉缘?您给说道说道。”老者目光直射范以放,浑浊的眼球里游走着炯炯荧光,“来,你先给我说说,你是怎么找到我这的,而且你看我说中文好像一点也不意外啊。”范以放轻笑一声:“这个事您也知道,讲渊源,我能说的也就您这个局的局眼,我解出来了。登之十八九,干支南。做这个局,且讲奇门,八卦,运道都在其中,稍有些造诣且能潜心研究的人,都能破这个局,只是这过程太过繁琐,少有人愿意花时间去解局。至于我是怎么知道您是中国人这件事,嘿,本身您布的那个局就让我产生疑心了,再来,您这不管是楼梯还是屋里的规设摆放,都很讲究啊,这些可都是咱祖师爷传下来的文化。”老者笑吟吟的看着范以放,他心里突生出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人常说话不投机半句多,但是面前这个年轻人,句句与他都很投机啊!“哈哈哈,好小子!”老者咧开嘴笑起来,脸上的笑意显然多了几分真实。“那今天就来陪我老头子唠唠,不谈生意了,小范你看可成?”“哈哈哈行!今天小子就陪您老好好侃侃!”范以放爽朗应道。
“今年多大岁数了,看你年纪轻轻,怎么跑出来做生意了?”老者翘起二郎腿,双手抱在膝上,问道。范以放抿嘴一笑:“二十,人不轻狂枉少年么,趁着年轻,出来忙活忙活。”后者点点头,眼神闪了下:“你对这些的了解,是谁教你的。”范以放知道他口中的“这些”指的是什么,不假思索答道:“我父亲,后来我自己也学习了这方面的知识。”“这样啊。那我问问你,你信命么?老者略眯起眼睛,注意着范以放的反应。范以放被问的有点愣神,没想到这个老头说话这么跳跃,他一时不知道对方到底想问的是什么。大脑飞速的转了片刻,没有摸透这个老头的话,他决定老老实实的回答这个问题。“命么,我信。”“为什么?”“我信的是天命,但我不信人命。”“怎么说呢?”范以放端起茶杯,喝下一口,他沉默的片刻,旋即抬头望着老者的眼睛。“天命,不同于人命,它安排我们的出身,地位,等级,死亡,它决定了我们命运的权重,决定了我们对这个世界的影响。天命敦重的人,一念之差,就能影响和改变世界的运作与变化,天命轻贱的人,殚精竭虑,机关算尽,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这就是命运的权重,就是所谓的天命。但人命不同,我们种下的因,所能到达的高度,都把握在自己的手上,殚精竭虑,机关算尽,或许无法影响这个世界的变化,但却能改变我们自己的命,能改变我们自己的走向,就同每一个人不得不接受和面对社会的冰冷与残酷,但却必须恪守自己对这个社会美好未来的向往,这是我们先想象的果,而为了获得这个果,我们所做的一切,皆是因,这个因,就是人命。它不分贵贱,只在于过程的轻松或劳苦,曲折或顺利。”说完好一段话,范以放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旋即给自己斟上茶,也为老者斟满。老者不禁有些欣赏的看着这个年轻人,那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又生出来。他也抿了一口茶,开口道:“小友,你知道,何为人么?”“您请解惑。”老者轻笑一声,心里感叹这小子的聪敏,知道是自己想说话了,也不卖弄。“人,根生于地,却顶着天命,他也争权,也夺利。他是兽,人,是兽说的话,不过是一种异兽。这异兽啊,他分阴阳,分雌雄,他也顺着自然命理繁衍生息。雌兽雄兽都是天底下的生命,万万年来,争朝夕,争早暮,其实他们斗的就是他们顶着的天,这天命纷繁,爱下绊子,他们也会溃败,但这溃败正是天命下的绊子。不论其出身,地位,等级还是死亡,这兽皆用他的血性去和这天命斗,而他的血性是天命永远磨灭不了的。常说人不可逆天而为,但你看这万万年来人的迁变,哪一次不是借着天命改天命,之所以说着所谓的不可逆天,不过是人尚未走到那一步。法天法地的都是人,人一生都在逆天而为,他不满天命种下的因,便自己种因,他不满天命育出的果,便自己育果,这才是人,顶天立地的异兽!”老者也是说了一长串,说罢,端起已经斟满的茶杯,喝上一口。范以放看着面前的老者,他觉得有那么一首诗很适合他。“不要温和的走进那个良夜。”看着已是古稀之年,但仍有着一股敛于心内的狂放,且有着岁月沉淀下来的耐性。等得起,也做得到。
两人相谈甚欢,范以放打心眼里喜欢这个老头,竟有种天涯何处觅知音的感觉,临走时,结下了这个忘年交。他很高兴,一来是谈的高兴,而来是他觉得这笔至关重要的生意,要成!出门的时候,范以放脸上仍然挂着笑意。他走出那扇夹在缝隙处的小门,一看时间,过去两个多小时了,阿本该等急了。便匆匆走下楼梯,刚下到一层,便看见一群人聚在一块,像是在看什么热闹,他扫了两眼,看见阿本也在那群人里,站在人群外面,垫着脚往人堆里看着。范以放觉得有点好奇,不知道是什么,边下楼边喊阿本。后者听到有人叫他,便扭过头去,一看是范以放,刚忙招手让他过去。范以放满脸疑惑的走过去,刚走到旁边,还没看见人堆里面是个什么情况,阿本便开口了:“给一女的撞了,那女人为难他呢。”范以放听了不禁觉得有点无趣,准备拉着阿本离开,却听阿本惊呼一声:“哟!真舔呐!”显然,范以放对这个“舔”字很是敏感,他蹙了蹙眉,挤进人群,想看个究竟。
刚挤到里面,他就呆住了。
一个女人,靠着木板支起来的摊位,脸上带着鄙夷与不屑。一个男人,跪在满是灰尘的水泥地上,捧着一只靴子,舔舐着。
当然,这些没法让范以放杵在原地一动不动,至多让他驻足短短的片刻,让他立在原地的,是那个正跪在地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做着最屈辱的事情的男人。
那男人的两鬓已经斑白,脸上也满是岁月蹉跎下来的痕迹。
那是他的父亲。
第二十五章 俗人
尽管已经时隔多年未见,但范以放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心下一沉,范以放便转身离开人群,“走吧,”他对阿本说。后者也不含糊,连忙跟上。旅馆离市场不远,两人走了一会就到了,“你休息会,我出去转转。”范以放对坐在旅馆沙发上的阿本道。后者点点头。
走出房间,范以放在走廊的拐角又站了好一会,确定阿本没有跟上来之后,才转身下楼。他对唐建国的人始终不放心。点了支烟,跟着昏黄摆荡的灯影,他又来到了芽庄市场。天色已近黄昏,人也少了些。他的步伐有些着急,走到市场里时,先前围观的人群早已散尽,只剩下一个男人孤零零的坐在地上。范以放走到他面前,蹲下,从兜里掏出一支烟,叼在嘴上点着,猛吸了一口,将烟递给男人。男人慢慢的抬起手接过眼,吸了一口,白色的烟雾从他的鼻腔里喷出,缓缓的抬起头来,旋即眼中显现出难以置信的惊讶。像是有一块鱼骨卡在了喉咙里,男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甚至没法发出一点声音。范以放蹙着眉看着面前这个蓬头垢面的男人,他的衣裤已经染上许多污渍,脸上皱纹满布,刻满了岁月的斑驳。心头一阵酸涩,范以放猛吸了一口指间夹着的烟,他没想过自己会和父亲再有见面的机会,更想不到他们会以这样的形式见面。是,他是历经了社会的冷暖,内心也被拷打的坚忍而强大,但当他看到自己的亲生父亲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的心还是忍不住的一紧,胸口说不出的憋闷。他又吸了一口烟,“怎么在这里?”范以放问道,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冷淡。男人显然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被他这么一问,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范以放叹了一口气:“你住哪?”男人的眉头松了又紧,嘴角不住的抽搐几下,从地上爬了起来,朝市场的门口走去。范以放无声的跟在他后面,他的背脊已经佝偻,腿脚也不像以前一样矫健,身形也消瘦了很多,走的颤颤巍巍的。
走了将近有二十分钟,男人领着范以放走进了一条漆溜拐弯的小巷子里,随后男人在巷子里的一个垃圾桶旁边站下,范以放这才看到垃圾桶旁有一扇门。男人敲了敲门,没人回应,他又用力的敲了好几下,门内才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吱嘎一声,门被推开了,门内挤出的灯光立刻让这条小巷子亮了不少。“范醒你下次再回来这么晚你就在外面……”女人嘴里的话戛然而止,缘于男人凌乱的衣服及貌相。“怎么……了?”女人有些担心的问道。范醒没有言语,只是示意妻子进去,旋即回头对身后的人道:“进来吧。”范以放伸出手撑了一下半开的门,走了进去。女人奇怪丈夫在同谁说话,只是朝其身后看去,却立刻也是满脸惊讶,与先前范醒的反应如出一辙。范以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尽管时间很短,但是女人对他还是有印象。“来啦……呃…..那个……你进屋随便坐,我……我先去做饭。”说罢,女人赶忙闪身进了厨房。范以放跟着范醒进去,坐在了他递来的板凳上。范以放环顾了一周屋子,除了简单的家具,几乎没有什么别的摆设,连沙发和电视都没有。两人相顾无言,范醒苦笑了一下。还是范以放先开口的:“怎么……为什么来这边了?”后者的鼻头抽了两下,没有作答。该怎么回答呢?自己又有什么话能对这个被自己狠心抛弃的亲生儿子说呢,他跟着自己的时候自己就没带他过上好日子,还抛弃了他,结果到现在自己还是一事无成,有什么可说的呢?范醒觉得自己的鼻头慢慢开始酸涩起来,眼眶也传来一阵一阵的温热,抬起头,使劲咳嗽了两下,才将眼泪憋了回去。范以放眉头紧锁,他调了个话头:“今天怎么……”声音压得很低。范醒略有些紧张的看了一眼里面的厨房,叹了一口气,“嗯……过两天,出去说说吧。”范以放点点头,他估计要在越澜待上好一段时间,并不着急。旋即他起身,在简陋的桌子上放了一张卡:“这里面有十万,算我借的。”说罢,在男人错愕的表情里,离开了屋子,等范醒追到门外时,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漆黑的小巷里。
范以放跑出巷口,眼泪汩汩的从面庞落下,心里像被粗糙的砂纸磨过,裂开了一道道细小的口子。“身无饥寒,父母不曾亏我,人无长进,我以何对父母。”是,他确实抛弃了自己,但是自己并不恨他,小时候父亲温和慈爱的模样历历在目,那些爱都是纯粹的,实打实的,他从未亏欠自己什么,就算母亲抛弃了他们,父亲还是含辛茹苦的将他拉扯大。对于父亲的离开,范以放从没有憎恨过,有的只是无奈与沮丧。他从未羡慕过别的的锦衣玉食,腰缠万贯,他也从未想要什么大富大贵的生活,不奢求任何山珍海味,华府豪宅,只希望在自己最为疲惫,最为无助的时候,能有一个最温暖的、最踏实的港湾可以舔伤。这也是他最感谢叶念锦的地方,她做到了,为了他。因而当范以放看到自己的生父如今过着这样的生活,他的心里一阵酸楚。
范以放抹去脸上的泪水,失神的在街上走着,等到自己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痕迹后,他才回到旅馆,脸上又挂满了平时的深沉。
刚走到旅馆的楼下时,他惊讶的发现了一个人,是白天的那个女人。她正摇摇晃晃的走在路上。鬼使神差的,范以放跟了上去。女人好像醉的厉害,完全没发现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嘴里还骂骂咧咧着范以放听不懂的话。路边的灯光打在女人纤弱的身上,这样阴冷的天,她仍穿了一件低胸的包臀裙,外面只裹了一件毛裘,隐隐约约的,范以放能看见她的颈脖后有一个纹身,好像是三组并排的横杠,范以放觉得有些纳闷,不知道这个纹身有什么意义。那女人还在不停的走着,范以放看了看手机的时间,这女人又一直走也不知道要走多远,再不回去可能会引起阿本的怀疑了。于是他便转头,准备离开。蓦然的,忽觉一股冷意贴身而来,范以放下意识的往前跨了一步,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腰背处划了一下,猛地转身,却见先前那个走在前面的女人正满脸惊讶的看着自己。又向后退了一步,他快速的扫视了一遍女人,手上没有凶器,双手正呆呆的僵在空中。范以放意识到刚才这个女人可能想从后面搂住自己,但被躲开了。他带着警惕看着面前的女人,心里意识到这个女人可能注意到了自己在跟着她。“唉,”似乎是有些遗憾和可惜的叹息声从女人的嘴中传出,旋即她转过身去,迈步离开,但是步伐慢了很多。范以放眉头微蹙,用同样的速度,保持着始终一样的距离,跟了上去。
只过了几分钟,那女人便在一间平房前站住。回头看了一眼范以放,便扣响了门。范以放的内心此刻是纷乱而充满疑惑和好奇的,一方面,他完全不知道这个女人的来头,也不知道她带自己来到这想干什么,这些未知在范以放的眼里,都是危险的。但是另一方面,对于这个女人与自己父亲的关系的好奇又极大的冲淡了他对危险的敏感程度,他很想看看,这个女人究竟是一个什么人物。
一会儿功夫,门开了,那女人闪身进去,门就那样对着范以放敞着。他犹豫了片刻,右手攥成了拳头,小心的走了进去。先前那女人才正换下长靴,脚上踏着一双廉价拖鞋。开门的人呢?“没有人,门一直都没有锁,是我刚才背对着你拧开的。”声音从面前响起,是很蹩脚的中文,一些语音词调完全没读对,但仅从声音的来头判断显然是来自于面前那女人之口。“我叫阮秋埋,呃,你们中文应该是这么叫的。”阮秋埋边说边往屋里走,脚上的拖鞋发出一声一声的踢踏声。她坐在长长的木椅上,将自己的左脚盘在木椅上,揉捏着脚心。范以放看到她的脚上套了一双黑色丝袜,仅及脚踝。她的皮肤有些偏小麦色,相貌不算出众,但是鼻梁要比一般的亚洲人挺拔不少。“你……为什么跟踪我?”阮秋埋低头揉着自己的脚,问道。范以放缓缓的把门关上,站在门边,没再往前一步,因为他注意到,玄关的鞋架上,有一双鞋码与阮秋埋的脚显然不匹配的鞋子。“你呢,刚才为什么想从后面搂住我?”他没有回答阮秋埋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的问了一句。“嗯,抱歉,认错了。”阮随意答道。其实范以放心里已经想明白她想要从后面搂住他的原因,这算是一种防身术,从那个角度和位置,抬膝攻击男人的裆部,是极其有效的。“是么?”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同时范以放走到了玄关。忽然间,他觉察到一股劲风向他的面门袭来,他早有防范,猛的弯腰,险险避过那猛烈的劲风,立刻朝着自己预判好的位置全力挥拳,只觉得自己的拳骨击打到了什么硬物,同时听一声惨叫。他目光一扫,就见阮秋埋正准备起身朝他过来,显然,后者也没想到范以放早有防备,脸上皆是惊色。范以放两步并作一步,飞快的来到阮秋埋身前,一手擒住她的脖子,指尖用力,后者吃痛的抓住他的手,乘着这个间隙,范以放迅速的绕到阮秋埋的身后,架起弓步,防止她抬腿袭击自己,同时掐住她脖子的手再度发力,另一只顶着她的腋下手死死的薅住她的头发,一瞬间,令她失去了反抗能力。“别动!”范以放大吼!制在阮秋埋脖颈处的手爪一刻也不敢松开,他将其横在自己的身前,借此观察先前袭击自己的人。
那是一个男人,是一个高大的男人,或许没有多么强壮,但要是被这么一个成年人以先前那种力道来那么一下的话,任谁都是吃不消的,想到这里,范以放的心头不禁一阵后怕。幸好自己当时的反应够快!“chu no!”那男人嘴里喊叫了一声,范以放没听懂,他只是死死的控制住阮秋埋,让那个男人不敢有丝毫的异动。“你……你是北派的黄刘!是……咳咳……是不是!”阮秋埋被钳住的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吼声,这一下,让范以放明白了他自己很可能是卷进了什么争斗之中,而这个女人肯定是将他的跟踪行为定性为敌人的偷袭之举。但是此刻范以放没办法解释这些,一者,这两个人情绪都很激动,一旦自己的表现不如先前般强硬,肯定会遭到反扑,二者,即便自己解释了,估计他们也根本就不会相信自己的话。“脱身要紧!”这是其心中产生的第一个念头。架着女人的手再次发力,后者感受到了胳膊被扭曲的剧痛,挣扎的力道也不禁小了些。借此机会,范以放缓慢的盯着阮秋埋慢慢往前走去,而那男人则是小心的与他周旋着,看见范以放想走,他立刻横在了门前。“滚开!”范以放大骂,同时手里再次使劲,气管上剧烈的压迫感使得阮秋埋连连咳嗽。男人充满恨意的看着范以放,又看了看饱受折磨的阮秋埋,最终,又退了回去。范以放连忙拖着她走到门边,“叫他退后!快!”他大声命令着在自己掌控下的人。喉咙巨大的压迫感和手臂强烈的疼痛,已是磨去了阮秋埋不少狠劲,嘴里吃力的说着范以放听不明白的越南话,而那男人则是不甘的向后退去。
看准时机,范以放猛地放开对阮秋埋的钳制,抬起腿使劲的把她向前一蹬,旋即趁着男人接住扑倒在地的阮秋埋的瞬间,夺门而出!
两边的楼房飞速的倒退着,呼呼的风声掠过双耳,范以放回头,没看见有人追出来。一直跑到旅馆,在门口平复了自己剧烈的喘息,又将额头上渗出的汗珠抹干净,他才进屋。“越澜晚上还挺热闹的。”他若无其事的对坐在沙发上的阿本说,心想,这家伙还没睡觉,看来唐建国派来的人果然是没憋好屁啊!“是么,回头我也去转转。”阿本答道,看似举止泰然,可却能从其眼中看出丝丝怀疑和警惕。他没有跟踪范以放,因为唐建国跟他说过,不要用这种低级的手段去对付他,这个年轻人很不简单。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范以放躺在床上想着今晚的事,他老觉得有种奇怪的违和感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而正当他洗脸时,顺着下巴流到脖子的水珠让他感到有些痒,伸手挠了挠,却豁然开朗。他知道那份违和感是什么了!
是那个男人!那个男人的脖子上,有一个项圈!
既爱财,又好色,有时会护短,挣钱了先想着孝顺爹妈,也会时不时的斗嘴吵架,嘿!当一个俗人也挺好!
——yps08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