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的话这是一篇【双结局】的短篇,最终章会分为AB两个路线,在此之前的内容都是相同的。两条线的角色性格可能存在较大的差异,可以当做两个不同的平行世界,读者朋友可以随意选择自己更喜欢的那个。A线的纯爱结局比较甜蜜,适合在新春佳节阅读;B线的悲惨结局则更加苦涩,某些心理有问题不可救药的人(比如我)可能看得更有感觉。话说回来,虽然各位大可以连着把两个结局都看完,但我还是建议能先按照自己的想法决定好要先看哪个,毕竟,故事里的那个家伙可是只有一次人生的。
那么,你更喜欢红色还是蓝色的药丸呢?
前言将第十七张稿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后,他终于下定决心打开微信。
在过去的三个小时里,他都在挣扎着为p站的某征文大赛挤出第二篇投稿来,此时距离他投稿上一篇呕心沥血的创作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他刚刚又去看了一眼,一共有4个点赞,2个收藏,连起来刚好是42。科幻爱好者都知道这是个吉利的数字。
而他知道,自己的创作需要一些帮助。
在把手指放在聊天窗口右下角的那个绿色按钮上之前,他又读了一遍左边对话框里的内容。你好呀,我是小h,大学语文课上的那个。我最近在准备一个写作大赛,遇到了一些瓶颈,希望你能指导一二。对话框上的备注写的是语文5组-文学-小t。为了一个r18征文活动向异性求助听上去就不是件靠谱的事情,唐突的向一位只在课程小组上接触过几次的异性求助自然更不是。离谱乘以离谱并不会负负得正,只会更加离谱。
但他还是按下了那个叫做发送的绿色按钮。原因很简单。他喜欢她。【喜欢】对于见到对方的次数不超过两只手的他来说是一个太廉价的词,所以他从来没有说过这两个字或者任何近义词。但半年在课上前见到她的第一眼,她就戳中了他。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她踩着好看的黑色皮靴款款而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心坎上。”这固然是很空洞无物的描写,但确实就是这种感觉。
选那门课的人数除以三刚好余二,给他们独处创造了绝佳的机会。为了准备小组作业的展示,他们读了不少书,一起在研读间熬了一个通宵,最后的展示还拿了全班的最高分。按照正常青春小说的走向,他们应该会一起吃点什么庆祝一下,一起聊聊文学和其他,之后时不时一起出来看点电影话剧或者随便什么别的东西,然后在某个夜晚的小巷里,趁着夜色的掩护,做一些这个年龄的青年应该会做的事情。
但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她发来的上一个白色气泡时间还停留在一个月前。这当然不是她的问题。她很好,甚至有点太好了,这就是他不敢找她的原因。她有多美好,他就有多自卑。只有在笔下的幻想世界里,他才能告诉她自己的心意。这些心意有见得人的,也有见不得人的,后者或许还要更多一些。幸运而不幸的是,无论是哪一种,她都不会知道。他相信好的作品应该带着炽热的欲望。她就是他的欲望。在他的笔下,他和她换了很多个身份和名字,做着不同的事情。有时她是他的女友,有时是老师,有时和现实一样是外系的普通学妹。她会在女更衣室里踩住他的头让他舔自己的靴子,会在夜晚的校园里牵着他的项圈在操场散步,会在酒店的大床上掐住他的脖子用假阳具把他肏到失神。
虽然他绝不敢贸然把自己发在p站上的这些“类型作品”扔给她看,但找她做写作辅导依然是他现在能想到的最优解。或许可以挑出一些片段来让她帮忙打磨一下用词。或许他可以列一个省略掉所有色情情节的提纲来让她帮忙分析情节安排。
又或许,这只是一个用来试图见她一面的借口而已。万一她真的答应了,就算她也不能帮自己写出能看的东西,至少他可以骗到一次或者几次的见面机会……不,不对,她肯定能够帮到自己的。唯一的问题是,她不一定会愿意。
手机响了,她的回信来出乎意料的快。“好呀,正好我刚考完期末,也没什么事情做。”
“太好了!”
“不过找我辅导可不是免费的哦。”她接着发来一个“微笑”的表情。“不然的话,学长就不会珍惜了。”
“没问题,尽管提。”
“嗯~那就请我吃个下午茶怎么样?不用太贵的,学校qq咖啡就行。”
“好呀好呀。我最近都有空,你什么时候方便了就叫我。” 他的心脏在往胸膛外狂跳,触碰屏幕的指尖都被带的颤抖。
“那不如就明天下午如何?”她的回复意外地积极。“我们直接咖啡厅见。如果你有写好的稿子就带上。我们边喝边聊。”
于是他用一个卖萌的表情同意了这场交易。
……这就,同意了?
他的心底泛起一股异样的悸动。这未免有些太顺利了。在他的想象里,她可能会很忙没空,可能会假装很忙没空,甚至可能已经把自己删好友拉黑了。他做好了各种失败的思想准备,却完全没有想过事情会如此顺利。早知道这么容易就能约得到她出来,自己这四个月时间的纠结和迷茫简直就像是一个笑话。
于是他用了一天的时间整理了一份【和谐版】的故事大纲出来,工工整整的在稿纸上誊写了一遍,放进包里。出门前又特意用了至少有一个月没用过的剃须刀把下巴刮得光滑如新,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自己更不同些。
毕竟,他的故事要开始了。
第一稿“抱歉,迟到了一会。”
她比约定好的时间晚来到了十分钟。不算久。她的穿着比之前上课时讲究了些,或许这就是迟到的原因。头发扎成简单的马尾,简单的白色衬衫略微带点收腰,搭配着绀色格裙,还有圆头的深棕色小皮鞋。一身搭配得当的JK制服和本就青春甚至带一点稚气的脸蛋相得益彰,简直就像是日系作品里走出的高中生那样。很有【校供感】——那个词好像是这么说的。
“没事没事,我也刚到不久。”他喝了一口面前的冰水,来掩饰自己吞口水的动作。与此同时,他的大脑里运行着的某个后台程序,开始自动将眼前所见的形象附着上肆意想象的情节,再加工成脑内的文字。“她踩着小皮鞋轻轻落下,将他的头缓慢地按在咖啡馆的地板上。小巧的脚丫逐渐用力,像是要把鞋底的纹路烙印在他的脑袋上那样……”
“请。” 他将一旁的菜单递给她,“随便点。”肆意运行的后台程序刚刚唤醒了下身的什么东西,让它精神抖擞地伸展起来。还好挡在桌子下面,她看不见。
“那我就不客气啦。”她接过菜单,随意的翻动着。“要一杯热可可,还有法式舒芙蕾。对了,学长今天有带稿子来吗?”
“唔,只有整理的大纲,还没有写出来。先凑合看看吧。”他挠挠头,从包里掏出稿纸来,然后挥手示意服务员来点单。他并没有提到自己把前几稿揉成团扔掉的事情,这对自己的形象没什么好处。
她顺手将菜单递给服务员,拿过那张稿纸,仔细阅读起来。“没想到居然是手写的。如今能写提纲还能坚持手写的人可不多了。”
“算是我的一个怪癖吧。我觉得文字还是要落在纸上才有分量一些。能让人更注意斟酌。不像敲在电脑里的字,随便就敲进去又随便删掉,总让人觉得轻飘飘的。”
"很有意思的仪式感。"她评论道。"这么认真的创作态度,肯定能写出很棒的作品的。"
“真能的话就不用请您出面了。”他苦笑说。“就算设计好了情节,要动笔的时候也总是觉得文字干巴巴的写不动……先不说这个,你觉得这个大纲的情节怎么样?”
这时她的可可和他的柠檬红茶端了上来。
“嗯……”她撕开搅拌棒的包装,咬着头部若有所思。“一个很正统的BOY MEETS GIRL的故事。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新意,但至少看起来甜度是够的——所以说,学长的征文大赛到底是什么主题?青春恋爱吗?”
“算是吧。”他含混地说。在刨去了“男主其实是在偷女生袜子的时候和女主第一次相遇”,“每次约会的内容都包括舔女主的鞋底”之类的细节后,剩下的东西的确可以说是一篇青春恋爱小说的架子。至于那个征文大赛的主题,自然是需要守口如瓶的秘密。“你觉得这个故事会不会太烂俗了……?其实我也想写更复杂更精彩的情节,可惜真的想不出来。”
“我觉得吧,这取决于你的创作目的。”她边说用脚尖轻轻敲击地面,像是她思考的节奏,“如果是想写出情节精彩引人入胜的小说的话,那可能还需要再构思一下。但如果只是想要写一个甜甜的故事的话,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学长是哪一种呢?”
他没有立刻回答,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鞋尖发出清脆的哒哒声吸引了,就像被催眠一样。她的脚下需要一些东西,他想。“她一边咬着笔尖,一边有节奏的用着鞋尖踢着躺在她脚边的男孩,这是她思考时习惯做的。随着敲击的节奏,男孩轻微的呻吟着,刺激和兴奋不断地泵入到他的体内……”
“学长?”她的声音将他的大脑从后台程序中强制切换出来。
“啊,不好意思,刚才在想问题……我的话,我只是想去描写一些美好的事物。”他认真说。
比如她。
“真好啊。”她微笑着说,不知道笑容里是对他的认可还是什么别的东西。“那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可以了,开始动笔吧。一旦开始写起来,思维就会自然而然的涌出来。如果产生了更好的想法,到时候再改也行嘛。”
“有道理。”他点点头,吸了一口柠檬红茶,“可是就像刚才说的,我写东西的时候总是……怎么说呢,就像挤牙膏似的,很费劲才能挤出来一截。而且写出来的东西也总是干巴巴的,自己都读不下去。有什么写作技巧可以传授下吗?”
“学长没有拿稿子来,我也没法评价你的文字。”她耸耸肩,叉了一小块刚端上的蛋糕放在嘴里,“不过我觉得,你现在更需要的可能不是技巧而是感觉。写作是很靠感觉的东西。找不到感觉的话,硬挤肯定是挤不出来的。”
“那么要如何找到感觉呢?”他问。其实这句话多少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他很清楚什么能让他找到创作的感觉,就是面前的她啊。
“这个嘛……”她的鞋尖继续发出哒哒声,“艺术来自于生活,所以可以……啊对了,学长有对象吗?”
“没有。”他摇摇头。
“……那,之前呢?该不会,一次恋爱也没有谈过吧?”
他点点头。“一次都没有。”
“那,有过喜欢的人吗?”
“……没有。”他愣了一下才开始摇头。这是说谎时的表现。他还没有做好承认的心理准备。
“……这样啊。”她吐吐舌头,“没关系啦,这也很正常。我也是母胎单身。”
那太好了,他在心里说。如果你是专门告诉我这个的话,就更好了。
“如果完全没有感情经历的话,我建议学长这一两天先去找点这种类型的好作品看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你推荐几部。”
“好呀好呀。”虽然他真正要写的并不完全是“这种类型”,但能往里多注入一点爱意总是好的。更何况是她要推荐的,没有不读的道理。
“好。我回去微信发给你吧。”她说,“虽然有些不是什么名著,但至少我很喜欢看。”
“——对了。”他突然想到一个好问题,“看这种作品,还有写作的时候,你觉得是代入角色好呢,还是站在旁观者的视角好呢?”
”这个嘛,有不少作家会推崇那种纯摄像机式的写作方式,刻意的避开代入角色的心理描写,有点类似‘述而不作’的理念吧。不过我个人倒是比较喜欢去代入角色,尤其是在故事里的主角感情比较丰富的时候。好像代入了这个角色,就能这个角色注入了真正的活力。”
“确实。”他点点头,“而且我觉得这样的创作过程也会很有趣,就像是真的代入了另一个人的人生一样,那感觉很奇妙。”
“嗯,这样也更容易找到感觉。”她继续说。“学长回去看这些小说的时候,也可以试着代入男主角的角色看看。或许会让你更有感觉呢。”
…………
她发来的书单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长。只花了一个夜晚,他就看了个七七八八。不愧是她喜欢的作品,文笔确实细腻而真实,这些都是他所渴望的。按照她的建议,他试着去代入那些故事里的男主,并无师自通的将她代入女主。这样,他可以在春天载着她去乡间旅行,在机场穿过人群将她拥在怀里,在新年等待烟花绽放的那一刻和她接吻。这些情节大多是他先前连幻想都没有幻想过的,让他感到迷醉。
不过更让他陶醉的,还是这次会面本身。像很久之前那样,她就坐在自己的对面,而且是为了自己的事情。她的脸和鞋子离自己都那么近,让他无法不想入非非。——甚至,这样的事情还有下一次,搞不好还会有下下一次,下下下次。这样想着,他感觉自己身体轻飘飘的,仿佛重力的法则对自己不再适用。
于是在凌晨两点钟,他从床上爬起身,坐到桌边,拽过稿纸。
拜她所赐,他好像真的找到一点感觉了。
第二稿他们在三天后的下午第二次见面,地点在之前上课时也订过的研读间。研读间里面禁止进食,所以他只带了两杯奶茶聊表心意。
这次女孩倒是并没有迟到,普通的T恤搭配百褶裙,还有白色的运动鞋。简单,但是也很有元气。
“那个,这是在下的稿子,请您过目。”他从书包里翻出夹着稿子的文件袋,依旧是双手递给她。他故意用了调侃的语气,遮盖住自己确实想对她使用尊称的小心思。“还有这个,请你的。”
这一版稿子他只花了后半个夜晚就写好了,一共约四千字,即使在他写过的东西里也不算长。不过这也难怪,毕竟是专门为了给她看的省略了所有奇怪play 的“特供”版本。这当然会不可避免的导致行文逻辑稍微有一点跳脱,不过这也正好给她多批评的余地。能和她多一些可谈的东西总是好的。
女孩把奶茶放在一边,开始看起那份稿子。他便趁机看起她来。在尽量自然地打量她今天装束的同时,他的后台程序又开始全速执行。“这双运动鞋我已经连着穿了一周了哦。给你二十分钟,全部舔干净。否则的话……你知道会怎样的。她捏起他的下巴,用力让他的嘴张开,往里吐了一口唾沫。” 他喝了一口旁边的奶茶,甜甜的,她的口水一定也是一样吧。
在信马由缰的幻想之余,他也没有忘记观察研究她的表情,想从上面找到一点自己写作水平的暗示。但她只是认真的读着,表情看不出任何东西来。她真的很好看,这是他得到的唯一结论。于是,观察变成了纯粹的欣赏。他的眼睛和写作后台程序同时飞速运转着,为大脑制造出过量的快乐。
“唔……怎么样?”几分钟后,看到她放下稿子,他鼓起勇气问。
“额,我有什么话就直说了啊,学长不要生气,没问题吧?”她的语气带有一点试探,让他对接下来的评语有了些心理准备。
“没事的。您尽管批评。”又是一次蒙混过关的尊称。
“先说好的部分吧。”她拿起旁边的奶茶喝了一口,“从文字里确实明显能读到那种恋爱该有的热烈的感觉——这其实是很难得的。如今很多所谓的纯爱小甜文简直就是批量生产的工业糖精。除了刻意迎合味觉感受器的信号分子以外空无一物,回口甚至还会感到工业制剂特有的苦味。相比之下,学长的这篇小说虽然没有那么甜,但至少味道是正的。”
那当然了,他想。因为这些文字都是想着你写出来的呀。
“接下来就是缺点了。”她说,并看着他,像是在向他确认是否可以继续说下去。他会意的点点头,当然可以。他愿意听到任何对他的批评,甚至在他的某一个幻想版本里,他会跪在她脚下,一边被踩着脸,一边听她将自己的文字贬低到泥土里。
“像分段啊错别字啊这些小问题我就不说了,整篇看下来我感觉最大的问题是,文字缺乏真实感。”她说,“你的故事明明非常现实,但行文却总有一种漂浮着的感觉。这就让人产生一种撕裂的观感,没办法完全代入情节。”
“说实话,我自己读也会有这样的感觉。”他点头说,“我感觉是我的文笔有问题。我还是写的太少了。”
“不。”她摇摇头。“学长不要老是想着抠文字,我觉得那是次要的。文字说到底是思想的结晶,所以比起纠结具体的文字,不如先整理好自己的思想。”
“也就是说,我写东西写得不顺,根源还是在于没想清楚是吗?”他问,视线有意无意地停留在她身上。
“有可能是没想清楚,也可能是你对自己的想法不够相信,所以才没法完全沉浸到自己想表达的那个状态里,导致行文缺乏真实感。”
“不相信自己的想法?” 他试着咀嚼这句话,“有点奇怪,一个人怎么能不相信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呢?”
“完全可以。”她认真地说。“其实就是want和expect的区别吧。人的感性的想法有时会和理性甚至未必是理性的判断相冲突。你的一部分想去表达些什么,但另一部分却觉得这并不现实。这种状态下,你的思维就会处在一种拧巴的状态。”
“好像有点理解了。 能举个例子吗?”他又问。
“嗯……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吧。不知道学长平常逛贴吧吗?里面经常有那种表白的实况贴。”
“看过一些。”他说,没想到她还有这种爱好。
“那些失败表白贴的主角,通常在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会露怯,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他们根本不相信自己?”
“bingo。他们不会成功,因为连他们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够成功。在他们打下第一个字之前,他们的潜意识就已经预测出了结果。如果一个人想表达的东西连自己都不相信,又怎么能去奢求感染其他人呢?”
“但小说写作也都是虚构的呀。有很多情节本身就完全没有可能发生。本身就是虚构的东西,应该怎么去相信呢?”
“这就是关键所在。”她似乎说到了兴头上,敲击地板的频率明显加快了。“故事的情节和背景当然可以是完全虚构的。但在这个背景之下,真的可能会发生这样的故事,这种【合理性】是需要你自己去相信的。这样,你才能对自己要写的东西产生真实感。至少在你下笔的那一刻,你所构想的那个世界和那个情节就是真实存在的。你所要做的事情,只是忠实的把发生的事情写下来而已。这样,写作自然就很简单了。”
“有道理,很有道理。”他受益匪浅地点点头,“那么,要怎么去产生可以相信的想法呢?或者说,应该怎么去构思出那些具备【合理性】的情节呢?”
“不,不需要特意去构思。什么事情都可以发生,只要你自己愿意去相信就可以。”
……
凌晨一点钟,他咬着笔杆,脑海里还是她今天说的话。她的评判确实颇有道理,不过,造成这一问题的根本原因应该还是对某些情节的省略导致的不得已的改编。尽管也期待陪在她身边,但他其实更想待在她的脚底,那才是更适合他身体和灵魂的居所。而在写这一稿的过程中,他需要压制住这一想法,将,这或许就是她认为自己“不相信自己的想法”的原因。
既然这样,要不要把那些东西也写出来呢?写出那些他真正想做的事情。那些他真的愿意相信会成真的事情。
这个想法让他兴奋起来。他之前从未敢这样想过,但仔细想想,也并非不可能。如果设定这个主角是一个心理创伤的恋物癖,而不是一个抖M,而她对于女主的鞋子是一种类似移情的依赖,这种欲望或许就可以显得不那么变态。而在这样的背景下,他构思的某些情节就可以具备她所说的【合理性】了。
如果她对这些内容并不反感甚至有些兴趣,或许将来就可以向她展示更多自己的那些东西;如果没有,至少自己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毕竟做出那些变态行为只是他笔下男主角的【设定】而已,与他本人无关,应该不会影响他在她心中的形象。
那就这么决定了。就当是按照她的指导,在纸上做一场梦吧。他想。搞不好等睁开眼睛,梦就会成真呢。
毕竟她说了,什么事情都是可以发生的。
第三稿第三次见面的地点选在学校的操场,他对此给出的解释是“考试周实在抢不到研读间”。为此他还充满歉意的答应她事后请她去大吃一顿夜宵。当然这只是他为了满足自己私心的小手段。毕竟,能在夜晚的操场上和她坐在一起,一边吹风一边聊天,这简直太棒了,不是吗。
不过这个计划也有一个最大的破绽:她有可能会不答应。毕竟五月份操场草皮的温度可无法和研读间的座椅相比。事实上,她对这一提案的回复速度也确实比之前两次要慢。有那么几十分钟的时间,他甚至怀疑自己手机是不是出了问题——但他终于还是如愿看到了那个“好”字。
这一稿他写了将近一万字,超过以往的任何一篇。【那些方面】要素的含量有些超出自己的设想,但应该也还在可控的范围内。何况她作为阅文无数的高材生,应该也不会对这样的主角人设有过多的惊讶。
无论如何,有一点可以确定,他在这一稿中投入了前所未有的时间和感情。他闭着眼睛想象自己处在文中的每一个场景,想象着她会有怎样的言行,然后让笔下的那个主角去替他说出所有自己会想说的话,感受自己想要得到的事物。这几乎已经不是什么征文小说了,这是一封邀请函。他想要邀请她莅临自己那满是灰尘和蛛网的精神世界,穿过那些他用幻想和欲望搭建的建筑,然后扶她坐上那唯一为她打扫的一尘不染的,王座之上。
他当然不期待这一切能在这一次见面完成。但至少这或许会是一个好的开始。
为了方便阅读,他准备了京东能买到的最亮的台灯。操场的夜晚多少会有些寒冷,他找室友特意借了他们在操场玩剧本时用的瑜伽垫。天色渐暗,操场上长出了卿卿我我的情侣,或三五成群把酒言欢的朋友。一个人坐在垫子上等待的他在这些人中显得有些扎眼。
其实她只迟到了五分钟,会等这么久单纯是因为他早来了将近半个小时,算是咎由自取。还好他多穿了一件外套,不仅不冷,还可以在她冷的时候借给她。
“嗨,学长,我来啦。”
虽然夜色让他看不太清她的表情,但他敏锐的从她打招呼的语气感受到一些不同于平常的东西。他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只知道那让他有点紧张。
“真的不好意思,没订到研读间,只能在这里凑合。”他带着精心准备好的歉意说,“你能答应,真的非常非常感谢。”
“没事。”她说,“这也确实是一个适合说话的地方。”
于是他将早就准备好的那摞稿纸递给她。“这次我感觉真的是尽力了,不过感觉还是写得好烂。就凑合着看看吧。”
“这次这么长啊。”毕竟这一稿的厚度是上一次的两倍有余。
“一不留神,写的有点high了。麻烦啦。”
她接过那份沉甸甸的稿子,在台灯下翻阅起来。乳黄色的灯光给她的脸蒙上了一层柔和的滤镜,让她看起来更像是在梦里才会出现的人物。他静静的看着她,风也静静的吹过,操场上其他人的声音也消失了,只能听到她偶尔的翻页声。时间静静流过,直到她放下稿子。
“这次怎么样?”他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问。
“在那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她说。
他的心脏狂跳起来,一半紧张,一半兴奋。
“p站那个叫ht的,是学长吗?”
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一阵寒意从他的后背袭来。她为什么会问起这个呢,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呢。她看了吗,看了多少。
“我在看了上一稿之后,对学长之前写过什么很感兴趣。”她继续说。“毕竟一个甚至有写作习惯的人,不可能只写过这一篇东西。我很想看看。”
“然后呢?”他问。这其实并没有意义,她总会往下说的。
“于是我用学长的名字和微信昵称这些东西在google上搜了一遍,但都没有收获。”她继续说,“本来应该就此打住的。但我鬼使神差把学长的男女主名字打进了搜索框。确实有些作家会喜欢用相同的主角姓名,虽然不多。”
“比如写科幻的何夕。他的每一部作品男主都叫何夕。”他感觉自己说的话像屏幕保护程序一样没有实际意义,只是为了说些什么而说些什么。
“然后我就在一个叫什么M系资源的地方找到了一篇叫《校园里的她》的文章,那个作者的个人简介里又写了这个p站id。里面的东西……真是不少呢。”
“那么……你都看了吗?”他不抱希望的问。
“除了实在看不下去的部分以外,都看了。虽然也有个别不一样的,但大部分主角确实都是叫那个名字。我当时还在想这或许只是巧合,但学长今天的稿子让我更加确信这一点。那些都是你写的,对吧,学长。”
他没有回答那个问题。已经再不需要回答了,他和她都明白这一点。他在投入时写出的东西,长得确实都差不多。
没有改掉顺手的男女主的姓名确实是一个疏忽,大概是自己在写的时候太投入了,竟然完全忘了思考这样会暴露的可能性。但另一方面,他确实也完全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去想到搜索自己的作品。他说过他写的很烂,这并不是谦虚。
“那么让我来猜猜看吧。这些故事的男主角,学长应该就是代入的自己吧。女主角的话……是我吗?”
“对不起。”他低着头小声说。她当然能够看出来。在她的目光下,他自己的想法就像是面前那一摞可以随意翻阅的稿纸。“我只是……”
“别。”她打断了他,“我现在不想听你对此的解释,只是想彻底确定这个事实。”
“明白了。”他点点头,不敢再做出多余的语言和动作,像正在被老师训斥的小学生一样。
“那么学长,你不是很喜欢代入吗?来试着代入一下我的心情,猜猜看吧。“她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这反而让他更加害怕。
“我在确认了这些之后,下一句话会是什么呢?”
终稿-A
“跪下。”
这个无数次刻在他脑海妄想中的词语,此刻竟切切实实的从她的口中说出。
在他的大脑能够做出有意义的思考之前,他的身体就已经听从命令跪在了垫子上。好在有夜色的掩护,一切都没那么引人注目。
“真没想到呀,学长明明看着还挺正经的,脑袋里竟然都是这些东西。”她讥讽道,“该不会前两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你也在一边看着我一边意淫那些东西吧?”
他羞愧的点点头。她又说对了。
“只是意淫而已吗?”她又逼问道,“只是这样的意淫,就能够让你满足了吗?应该不至于吧?学长既然敢约我出来,总不至于仅仅是想作为自己意淫的素材吧?”
“是的。”他小声说。
“那就让我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吧。”女孩露出了他从未见过的那种笑容,接着伸出了鞋子。“来,舔。就像你笔下的主角那样,舔干净我的鞋底。”
这个指令让他的大脑彻底宕机,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但紧接着她又扇了他一巴掌,在让他确定这是现实的同时,也让他的精神和身体更加兴奋起来。
“快点。想让我一直举着脚吗。”
他如梦初醒,用双手捧起她伸过来的右脚,伸出舌头仔细舔舐着鞋底。她穿的还是上次的那双运动鞋,鞋底已经黑黑的完全看不出之前的颜色。而且,由于在操场上来回走动,鞋底上上沾着不少细小的塑胶假草,还有不少填充的黑色橡胶颗粒卡在鞋底的纹路里。他的舌尖用力,试着把鞋底纹路里的那些东西抠出来,这并不容易。舔了没几下,他的舌头就开始硌得疼起来。
“吞下去。”她命令道。
他顺从地将那些污垢咽进肚子里,毫不犹豫。就像他在某个短篇里写过的那样,哪怕只是被她踩过的东西,也会带有她的迷人和神圣。所以,他甘之若饴。
“感觉怎么样?”她又问。“和你小说里写的相比呢?”
“唔,感觉……”他正准备说话,却又被扇了一巴掌。
“谁让你停下了?”
他这才明白她的问题并不是真的想得到回答,只是用来羞辱他的一种方式。他的脸红了起来,就像逐渐变得红肿的舌头。
于是他不再出声,静静地为她的鞋底做着清洁服务。渐渐地,她的鞋底露出了原本的白色,而他的舌头沾染上了黑色,有些地方还擦破了皮渗出了血,甜丝丝的。
“唔唔唔(干净了)”他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她这才收回脚。她并没有仔细检查自己的工作成果,只是简单的扫了一眼就放下了。鞋底干不干净其实并不重要,反正立刻又会被踩脏。她所享受的,或许只是随意差使他的快乐。
“表现还不错。”他终于听到了今天的第一句夸奖,让他受宠若惊。“这样的话,以后可以考虑把鞋子都交给学长了。”
等等,她刚刚说了【以后】对吧。
他抬起头来,用寻求确认的眼神看着她。
“怎么了,不愿意吗?”她问,“我还以为学长会很愿意像自己写的那样,一直在我的脚下服务呢。”
“——不,我很愿意。”他急忙说。“我只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有这样的荣幸。”
“看来学长真的把当我脚下的奴隶当成一种荣幸啊。” 她笑出声来。“真是下贱呢。——不过,我就喜欢看到这样的你。”说着,她勾起他的下巴,抬起他的脸。“学长现在这个灰头土脸的样子,比之前真的可爱多了。”
“谢谢……我也很开心。”他说。表情迷醉而幸福。
“称呼。”她不满的踢踢他,“以后和我说话,要记得加称呼。也不为难你,就按你最喜欢用的那个‘主人’就行。”
“谢谢主人!”他急忙说。或许是太兴奋了,音量稍微有些超出控制,让不远处的几个人好奇的扭过头来。不过大家也没有太当回事。毕竟这是Y大操场的夜晚,什么事情都会发生。
“那,主人,我这次写得……”在兴奋之余,他居然还想起了这次见面原本的主题,乖巧的问道。
“想听实话吗?”她问。他点点头。
“其实和你说的一样,真的很烂哦。角色没有任何立体感,对话也干巴巴的,情节翻来覆去都是一回事。——不过,至少比你发在p站那几篇破玩意好一点。看来我的写作辅导多少还是有点帮助的嘛。”
“嗯。感谢主人费心辅导。”和前两次相比,这次的评价完全不留情面,多少让他有些难堪。但现在这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比起什么征文比赛,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更想要的东西。
“对了。说到p站那些东西,我还没有原谅你哦。竟然敢偷偷这样意淫我,要好好的惩罚一下才行。”她不怀好意的笑着。”干脆让你亲自体验一下你写的所有情节好了。这样的话,你下次动笔的时候描写或许也能稍微真实一点。怎么样?”
“都听主人的。”
“话说回来,我猜你现在应该也没有心思动笔继续改这玩意了吧?我觉得也没必要再折腾了。不如干脆署签个名,就这样交了吧。”
“是的,主人。我也这么想。”
“那么,既然这是我帮你完成的作品。就来由我帮你签下名吧~?用你自己的身体签哦。”
她再次伸出了那只他朝思暮想的脚,在他的下身戳了戳。他似乎猜到了后面的剧情,咽了口口水,点了点头。
这一定是他写过的,最好的作品了。
(A结局完)
终稿-B
“滚。”
“什么……?”
其实他的耳朵听得很清楚,但他的大脑拒绝听清这句话,只好求她重复。
“我说,滚。”
“对不起……”他的头垂得更低了。除了道歉,他真的不知道还可以说什么。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学长。”她突然说,“虽然嘴上一直在抱怨自己写的烂,但你其实并不是这么想的吧,其实你很希望从我的嘴里听到‘才没有这种事不要这么想其实学长写的很棒’这类的话对吧。”
他羞愧的点点头。
“很遗憾的告诉你,你对自己的那些评价,全部都是真的。你写的很烂,烂透了。角色刻板,对话干硬,情节拖沓,千篇一律。不过最糟糕的,还是你的创作态度——我知道写色文的人都是要按照欲望下笔的。但你的欲望竟然会如此的恶心而直白。或许,写作于你而言只是一种精神自慰,腥臭的精液就应该扔进垃圾桶里。”
他不知道这到底是客观的评价,还是出于她对自己的嫌恶。情感上他认为是后者,但理智告诉他是前者。或许在另一个平行世界,他可以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现在,他只能静静听她继续说下去。
“其实我也不想这么说话的,真的。我很想抑制住对你的鄙视和厌恶,但我真的做不到。”她摇摇头。“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自己没看过你写的那些东西。那样的话,或许我们还可以像之前一样正常交流。我真的没有想到,你的脑子里竟然都是些这样的东西。”
她的语气中透出一股悲哀,让他知道这都是真话。
“所以,这是我最后的建议了,学长。我建议你把这篇东西撕了,冲到下水道里,回去撸一管睡觉,然后忘掉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像之前一样过活。我觉得这样对我们都好。”
他无言以对。还能说什么呢,她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
不。不对。
至少,请她亲自来撕碎吧。撕碎这篇已经没有用的东西,撕碎自己那无处安放的梦。这因她而起的一切,虽然就要与她无关,还是奢求能由她画上句号。
“能请你……帮我撕碎它吗?” 他低着头,手里攥着那摞东西,小声央求道。被攥住的那部分字迹已经被渗出的手汗洇了一小片。他甚至不敢看她一眼,好像她的眼光会把自己烫穿。
“什么?”他听到她问,或许是自己声音太小了。
“请帮我撕碎这些东西……可以吗?”他又重复了一遍,“就当是……最后满足我的一个幻想吧。”
对方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他听到一声叹息。但他混乱的大脑无法解读出里面的含义。
“学长。我是真的不明白你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难道这种事情也能让你——算了,我答应你就是了。就当是有始有终吧。”
她接过那摞纸,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接过那页写作大纲时那样。接着,对折,撕开,再对折,再撕开。
他终于抬起了头,看着那摞在她手中逐渐变成碎片的稿子。他原本想象她会像随意扯烂它们,让碎片像烟花一样绽放。但她真的很整洁,直到被最后,依然是规规矩矩的一摞。
“好了。”她将那摞碎片递给他,“学长,这真的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回去吧。”
他木然的接过,目送着她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直到她的身影在远方彻底消失,他才机械的迈开脚步,往宿舍走去。
他的大脑依然一片空白。走到了宿舍,接下来该干什么呢。哦,对了,她说过,要把这些废纸冲进下水道的。他走进厕所,走进最近的一个隔间,锁好门。在按照她的教导把那摞碎片扔进厕所之前,他最后一次在脑海中把那些字迹拼接在一起,回顾了一遍他构思出的那些情节。在创作它们时的那种飘飘然的感觉已经完全消失,他的双脚再次回到地面。没有绽放的烟花,只有将一切拽回到地上的引力。
但他却有一种该死的平静,甚至有一些释然。就像在心里的某个地方,他早就预测到了这个结局那样。当然会变成这样,就应该是这样,怎么可能会有别的结局呢。并不是他搞砸了什么,而是一切本该如此。
这就是她说的expect了吧,他想。很可惜,他终究还是活成了她口中那个失败表白贴里的小丑。
但他还想幻想一次别的结局。他跪在厕所冰冷的地板上,在脑海中构建出她的样子,为她鄙夷的表情设计出更加色气的台词,让脑海中的她踩着自己的脸,命令自己射出来——至少,她确实说过差不多的指示。接着,他开始自慰。
熟悉的温热感很快袭来,他射精了。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包里没有带纸巾,只好用稿子的碎片来擦。稿纸很硬,用来擦还在敏感的那里,真的很疼。精液沾在其中一张碎片上面,刚好是结尾那一页为了署名空出来的位置。
这就是他卑贱的身心能挤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
(B结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