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一九三二】
【第一章】风起云涌
一九三一年十一月,上海外滩。
上海,作为远东第一大都市,在历史舞台上历来都扮演着一个重要的角色。痤落在上海外滩的国际饭店是上海赫赫有名的几家老饭店之一,也是上海各界知名人士宴请、应酬的理想选择。
今天,上海闸北商会的会长黄立山便在国际饭店摆下了他四十大寿的寿宴。国际饭店门口,站着两个身穿旗袍的女迎宾。不过此刻,她们正在被人训斥着──
“笑!你们脸上一定要有笑容!”只见一个穿着西服,打着领结,头发用发油抹得发亮的男子正指手画脚的在教训两个迎宾,“如果客人来了,还没进门就看见你们两个哭丧着脸,像两尊门神一样杵在门口,那谁还敢来我们这儿吃饭啊?”
骂人的男子是国际饭店新来的管事,挨骂的两个女迎宾站在对面,红着脸低着头,不敢看他。
不过这管事显然正在气头上,只听他接着训道:“笑容!笑容!!笑容,懂不懂?我虽然刚来我们饭店没几天,但我也知道,来我们这儿吃饭的客人都是上海的名流,还有外国客人。不管是谁,我们都得罪不起!来的客人,那都是非富则贵,非富……非富……”
原本说话流利的管事突然变成了结巴,两个女迎宾不禁抬起了头,好奇的向他望去,看到管事正张大着嘴,看向饭店大门口……原来,门口有人正朝饭店内走来。
进来的是一个四十五、六,中等身材,两鬓已有些斑白的男子。他穿了一件洗得发白的普通灰褐色布衣,在袖口处似乎还有两三个补丁,同样灰褐色的长裤,脚上则穿着一双黑布鞋。
这种打扮,在上海的街头随处可见,正是普通老百姓的穿着──而且还是最最普通,没什么钱的那种穷苦人家!
那也就难怪饭店管事会惊讶了,他正说着“非富则贵”的时候,却进来这么一个穿着寒酸,看上去和“富”“贵”毫不搭边的人。可就是这么个看似“穷瘪三”一样的人,现在正背着双手,就好像走在自家的后花园那样,施施然地走进了国际饭店。
“喂!喂……”管事走上前去,拦住那人,问道,“老头,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老头?那人见有人拦路,还叫他作“老头”,不禁停下了脚步,朝管事望了一眼,随即哑然一笑,却并不作答,继续迈步朝饭店内走去。
饭店管事见那“老头”竟不理他还往里走,便又向他追去……
可惜,这家伙平时为人太差,经常打骂员工。不然,那两个女迎宾一定会拉住他,不会像现在这样──两个小姑娘的脸上都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哎……我说你这老头,怎么还朝里面乱走呢?”饭店管事再一次上前拦住那人,同时他看到两个身穿和服,来此用餐的日本人恰好此时吃完了饭,正由饭店内朝门口走来。
管事原本要拦人的手立刻改拦为推,并且口中骂道,“糟老头!一边待着去,没看到我们的日本客人就要过来了吗?快,快让开!不然……啊!!”
蓦然,一只巨大的手从后方伸出,直接一把抓住了饭店管事的脑袋,然后向上一提,在他“啊”的一声惨叫中,将他整个身体提到了半空中!
此时,只见那管事口中发出“咿咿唔唔”的声音,两条腿在空中不停地乱蹬。接着,管事就听到身后一个阴沉沉的声音说道:“行了!老六,放下他吧,不然这小子要吓得尿裤子了。”
「嘭」的一声,饭店管事像条破麻袋一样被摔在地上,他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向后望了一眼。顿时,浑身打颤!
只见他身后站了两个人:一个满脸疤痕交错,横一条竖一条像蜈蚣似地布满整个面门和脖子。此人身高超过七尺(两米一多一点),裸露在外的半截手臂上肌肉纵横,再配上他那张疤脸,说不出的凶神恶煞!而另一个,却是脸色惨白一片,瘦得像根竹竿,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走似地。
这样两个人,不论在哪里都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而此刻,从饭店内走出的两个日本人就注意到了他们。只瞧了这两人一眼,那两个日本人就脸色大变,接着立马朝饭店门口这边冲过来,越过那个“老头”,「蹬蹬蹬」一直冲到这两人的面前。然后,其中一个日本人道:“鬼影老四!刀疤老六!竟是你们两个,哼!前两天在百乐门打伤我极限流道场学员的,是不是你们俩?”
这两个日本人的中国话说的十分流利。其实,近十年来,随着大批的日本军队以及日本人进入中国,只要是常在外走动的日本人,多少都会说几句中国话。可奇怪的是,面对日本人的责问,那鬼影老四和刀疤老六却闭口不答,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怎么,敢出手伤人却没胆子承认吗?”先前开口的日本人见他们二人不答话,不禁有些恼羞成怒,又道,“想不到三义堂大名鼎鼎的‘鬼影’和‘刀疤’竟然如此怕事,敢做不敢当,哼!你们如果怕……”
“他们两个不开口,并不是因为怕了你,”日本人一句话尚未说完,便被身后一把低沉但中气十足的声音打断,“……而是因为我在这里!”
大惊之下,两个日本人回头望去,发觉说话之人赫然是那个不起眼的“老头”!
不过此刻,他眼中精芒爆射,身材仿佛也高大了许多,一派高手风范彰显无疑,哪里还有半分平庸的样子?
两个日本人此时面若死灰,之前他们当然也看到了此人,却并未将他放在心上。此刻发觉大错特错却为时已晚,被这么一个高手和“鬼影”“刀疤”二人夹在中间──那简直是死定了!而且,听这人话中的意思,名震江湖的“鬼影”和“刀疤”似乎还是他的晚辈……
“请……请问,阁下是……是……哪位前……前辈?”日本人哆哆嗦嗦的问道。
“三义堂堂主楚青岳!”
这次,吃惊的却是“鬼影”和“刀疤”了,因为刚才说话的并不是楚青岳本人,而是另有其人!只听那两个日本人躬身叫道:“田中前辈!”同时,又见一个四旬左右的日本人从饭店内步出。
看到此人,楚青岳眼中又闪过一道精芒,沉声道:“极限流田中正男?”
“正是在下。”面对有“华东第一高手”之称的楚青岳,田中正男丝毫不敢托大,只见他微施一礼,续道,“楚堂主,你可知此次事件是贵堂的‘刀疤’先主动挑衅我极限流的?”
“田中!我楚某人向来不多废话,是我们三义堂的人打了你们极限流的人没错,所以,我只问你一句话……”说到这里,楚青岳摆了摆手,精芒暴射的双眼直视田中正男,沉声问道,“打也打了,你想怎么样?!”
在场众人无不倒抽一口冷气,强硬!绝对的强硬!!这就是三义堂的堂主──楚青岳!
只见那田中正男的脸色顿时阵红阵白,仿佛想翻脸动手,却似乎又在考虑──他当然不会忘记,就在一个月前,另一家日本道场九鬼流的第一高手白骨挑战楚青岳,结果战败,被打断三根肋骨。而白骨的实力,一向在他田中正男之上!
“各位,各位,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就在此时,饭店经理也跑来打圆场,“楚堂主,田中先生,请给小弟一个面子,以和为贵……”
“好!既然经理开口了,那今日就不打扰楚堂主用餐了。”田中正男趁机下台,他再三衡量,最终还是放弃了立刻动手的想法。他又向先前那两个日本人道,“我们走!”
“田中先生慢走!慢走!”看着田中正男三人走出门口,饭店经理总算松了一口气,转而向楚青岳问道,“楚堂主可是来参加黄会长的寿宴的?”
“正是,不知立山兄在何处设宴啊?”
“二楼,在二楼,我这就带楚堂主去。”
“不敢有劳,楚某自己上去便是。”说完,楚青岳转身向内走去。
饭店经理正要跟上,却被人一把拉住,回头一看,正是“鬼影”那张白惨惨的脸──
“经理,等会儿我师父喝完寿酒下来,若是再看见那个不长眼的家伙……”说着,“鬼影”指了指倒在地上,仍在簌簌发抖的那个管事,道,“那可就别怪我鬼影四心狠手辣了!”说完,便追着楚青岳的背影去了。
“是!是!”饭店经理又抹了一把汗,向两个女迎宾问道,“这蠢货干了些什么?”
“他骂楚堂主是‘糟老头’,还叫他给日本人让路。”
“什么?你这蠢货!没让三义堂的人当场打死你,算你命大……”
……
国际饭店二楼。
“立山兄,恭喜恭喜,祝你寿比南山啊!”
“啊……楚兄,同喜同喜。”闸北商会会长黄立山一看到楚青岳,立刻带着女儿和管家,拱手迎了上来,同时眼光不停地向楚青岳身后扫去。楚青岳微微一笑──他当然知道黄立山在看什么,但他却并不点破。
“立山兄,小小意思,不成敬意。”楚青岳说着,向“刀疤”看去,道,“小六──”
“是,师父。”回答的同时,刀疤六将提在手中的礼盒交到了跟在黄立山身后的管家手中。
“楚兄,人来了便是,何必这么客气呢!来,姗姗,见过你楚伯伯。”
只见跟在黄立山身后的少女走到近前,怯生生地喊了声:“楚伯伯好。”
这少女约摸十七、八岁,长得十分娇俏可人,只是说话的时候不经意间瞟到了“刀疤”一眼,接着身子一抖,显然是被他那张疤脸给吓到了。
这时,黄立山眼光仍向楚青岳身后扫个不停,却并未看到想见之人。终于,他忍不住了,低声向楚青岳问道:“楚兄,不知令妹今日有否一同前来?”
“哦,你说清雅啊,她没来。半个月前,家师来信说身子不适,清雅便去看望他老人家了。”楚青岳答道。同时心想:虽说黄立山的家世、样貌也算不错了,可惜仍比不上当年的孟言。不过说到痴情,这黄立山倒也算得上是个执着之人了──
原来,黄立山妻子早逝,只留下一个女儿,而他身为闸北商会的会长,又一直忙于生意上的事,始终未再续弦。
有一次,在生意上遇到了些麻烦,对方有些黑道背景,黄立山无奈之下,只得到三义堂登门求助。当时,接待他的正是楚清雅。
黄立山早就听说过三义堂有位辣手无情的刑堂堂主“血梅花”,却想不到竟是这样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女,顿时惊为天人,随即展开疯狂的追求。
一开始,楚清雅还婉言拒绝,不料黄立山依然时不时的邀约。他当时脑子里只有美人,完全忘了楚清雅除了美貌之外,还有一个可怕的外号:“血梅花”……
终于,在不厌其烦之下,楚清雅在某一次黄立山登门拜访之际,说了句“你跟我进来”,然后就带着一脸兴奋,以为终打动美人芳心的黄立山进入了三义堂的后花园……
在花园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只是,黄立山出来的时候,整个头肿了一圈,脸上更是有两个左右对称的,深深的绣花鞋印……
好一个黄立山黄大会长!
经此打击,仍是愈挫却愈勇,屡败而屡战,常常冒着“生命危险”去三义堂。
只是从此,他黄大会长的脸上,往往是旧印未消,又添新印!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倒有三百六十天满头满脑的都是被楚清雅绣花鞋踩出来的脚印……想到此处,楚青岳不禁莞尔一笑。
这时,只听黄立山道:“原来清雅去看望令师了,哦……照顾长辈,理应如此,理应如此……”嘴上虽如此说,可黄立山明显有些魂不守舍,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立山兄,以前从未见过令爱,”楚青岳岔开话题,道,“听说是在外国念书的吧?”
“哦,我平日里忙,没什么时间照顾姗姗,所以送她去了英国的寄宿学校。”黄立山答道。
听到“英国”,楚青岳精神一振,道:“英国?那真是太巧了!小女倩儿如今也在英国念书。”
“啊!是吗?哈哈,小弟早就听说过,令千金不但貌若天仙,而且文武双全,巾帼不让须眉啊!哈哈……”黄立山笑道,“只可惜,这位奇女子黄某始终无缘一见啊!”这话倒不假,三义堂虽门人众多,但楚青岳的亲传弟子只有七个。其中,名气最响武功最高的,反倒是排行最末的“七凤凰”陆倩儿!
听到有人提起师妹,鬼影四和刀疤六脸上同时闪过不自然的神色,然后无奈地对望一眼──唉!陆大小姐美则美矣,功夫也是出奇的高,不过她的脾气更是大的可以!一同学艺时,他们这帮师兄弟可没少吃她的苦头……
“啊……你看我这一高兴,都忘了请楚兄入座了。恕罪!恕罪!来,来,诸位快请入席吧!”说着,黄立山将楚青岳三人朝饭厅内带,边走边向楚青岳笑道,“哈哈,小弟还未恭喜楚兄,听说月前,楚兄你打败了日本九鬼流的第一高手白骨,扬我国威,小弟佩服之至啊!”
“哎,不敢当!”楚青岳道,“说到‘扬我国威’,我一生最佩服就是战败各国高手的霍元甲霍前辈,只可惜我楚某人天资愚鲁,一身功夫是怎么都无法与霍前辈相比的。”
“楚兄谦虚了,哈哈!来,楚兄请入座。”黄立山笑道。
「呜──呜──呜──」
就在众人笑谈之际,不远处的黄浦江上传来一阵沉闷如雷的汽笛声,那表示有轮船即将进港,而且十有八九是越洋而来的那种大轮船。
不知为何,听到这阵汽笛声,楚青岳心中一动,闪过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就仿佛将有什么事情快要发生似地──此时他当然不知道,他以为“远在英国”女儿陆倩儿,现在就在这条轮船上!
……
一九三一年十月,英国剑桥。
剑桥大学,是英国的一所有几百年历史的老牌大学,也是世界十大学府之一,离英国首都伦敦仅几十公里。现在,已经是下午六点了,大部分学生早已离开校园。不过,剑桥大学地质学院校区的柔道练习馆内,还是有两个人正在进行着某种训练──
一个身穿柔道服,金发碧眼的英国男子正站立在练习馆场地中央柔软的榻榻米上。这名男子年约二十五、六,身材魁梧,足有六尺上下(一米八左右),他的两个手臂上,都绑着陪练用的长方形防护垫。
不过,看这男子的表情似乎有些紧张,原本还称得上是英俊的脸,此刻右边脸颊却肿得老高。仔细看他脸上红肿的地方,那肿的形状有些奇怪,除了一大块红肿之外,还分布着几个小红点。整体来说,似乎有点像人的半个前脚掌……
此时,一把温柔得像水一样的女子声音从练习馆的一角飘了过来,用中国话说道:“哦~~亲爱的威廉!我想,你现在一定已经准备好了,是吗?”
“倩……倩儿,我……我看我们……今天还是就……就练到这里吧……”金发男子威廉本来能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而此刻,却说得结结巴巴的,语气里则透着一份恐惧。同时,他目光看向右面角落里……
练习馆一角,一个女子背对威廉,正盘膝而坐。光是那女子身姿纤细,线条优美的背影,那洁白修长的颈项,还有那不盈一握的小蛮腰,已经可以让人产生无限遐想了!
纵使她现在坐着,但看到如此美好的背影,任何人都会理所当然地觉得背影的主人必然会是一个绝色美女!
“哦~~威廉,你这么说可让我太失望了!”说着,只见那女子并未如何作势,就直接从坐姿腾空而起,在空中绝妙的一扭小蛮腰,「嗖」的一声便已来到了威廉面前。好快的身法!
若是有中国华东地区的武林人士在场的话,定会惊讶得大叫“龙行天下”,没错,这女子用的正是三义堂堂主楚青岳的独门身法──龙行天下!
此时,女子俏生生地站立在威廉的对面,她身形颇高,比起人高马大的威廉,也只是矮了不到两寸(一米七三左右)。
她并未像威廉那样穿着柔道服,而是穿了一身银白色的中国样式的练功服和一双白色的绣花鞋。再朝上看去……
终于,得见了这女子的全貌──
她的年纪绝不会超过二十,白嫩的肌肤赛雪欺霜、吹弹得破,乌黑亮丽的秀发,娇俏挺直的鼻梁,红艳艳的樱唇,还有那双眼眶内弥漫着的一层氤氲水汽,让人始终无法看得清,却更能摄人心魄的翦水双瞳……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浓得化不开江南水乡风韵,好一个南国佳丽!
“威廉,你知道我陆倩儿平生最讨厌的两件事是什么吗?”说着,她甜甜的一笑。尽管近一年以来,威廉早已看过这张娇颜百遍千遍,此时仍是看得一阵心神荡漾。接着,陆倩儿不等他回答,便续道,“一是臃肿的身材,二是有人言而无信~~”
“倩儿,我……”威廉刚开口,一根雪白的纤纤玉指便按住了他的嘴唇──
“嘘~~威廉,你听我说。”陆倩儿扁了扁小嘴,继续以她那可以甜死人的声音续道,“你昨天亲口答应今天陪我练功的,如果你做不到的话~~哦,亲爱的!你知道,这个星期我都没怎么练,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变胖的~~”
威廉嘴巴被陆倩儿手指按着,一时说不出话来,不过他心中在狂喊──这个星期你当然没怎么练过,今天才是星期一啊!
还有,上星期你刚说过,你最讨厌的就是男人在你面前抽烟。所以,作为惩罚,你站在我脸上踩灭我嘴里香烟的同时,也把我的脸踩得像猪头一样!!
“噢~~看来,我最讨厌的两件事都快要发生了。呵呵~~亲爱的,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啊?唔~~我想,我一定会好好的‘疼爱’你的!”陆倩儿看着威廉说道。同时,她松开了玉指,温柔地抚摸着威廉那半边五分钟前刚被她踩肿的脸颊。此刻,她的双眸更是仿佛就要滴出水来了一般……
“不!不!倩……倩儿,不会的!我不会让你讨厌的事情发生的。”说着,威廉举起了绑在手臂上的防护垫,以“视死如归”的口气道,“来吧!倩儿,我威廉言而有信,我……我陪你练功!”
“太好了!威廉,你是个真正的男人!不过~~”陆倩儿眨了眨眼,一副天真的表情,道:“亲爱的,你确定你准备好了吗?刚才赤着脚我有点不习惯,所以这次我穿上了鞋。唔~~还有,这次我出手可能会重一点哦!嘻嘻~~”
出手?是出脚吧!威廉心里有些绝望地想。
“那么,我要来了哦!”陆倩儿说道。
威廉则是第一时间用防护垫护住面门……
「啪」一记勾拳,以刁钻的角度,从侧面直接击中威廉的软肋!
「噗」又是一记膝撞,直奔威廉小腹而去,命中!
「叭」一记掌刀,从后上方砍中威廉后颈!
接着,指截、龙骨、腕打、肘攻、侧踢、直踹……轮番上阵,充分向老外威廉展示了中国功夫的神奇。只见威廉老兄花开满脸,那叫一个“惨”啊……
「嘭!!」沉闷的肉体砸地声再度响起!!
最终,威廉以标准的四仰八叉之势摔倒在榻榻米上。只见他痛苦地闭上了眼,此时他心中只有两个字──“完了”!
因为根据以往的“经验”,每当他以这种姿势被陆倩儿打倒在地时,她跟着而来的一招绝对是“暴踩猪头”!(此招由陆倩儿亲自命名,乃是学自楚清雅后再由其发扬光大的)果然,陆倩儿没让他失望!透过眼帘的缝隙,威廉仍旧看到了从天而降的陆倩儿那两只绣花鞋底……由远而近,越来越大……
「叭嗒!!!」
陆倩儿一双纤足结结实实地踩上威廉那早已饱受摧残的小脸!!!
“哇!威廉,真有你的!每次在你脸上‘降落’,感觉总是那么的──爽!!!”说完,陆倩儿的玉足开始在威廉的脸上跳踩起来,口中叫道,“我踩!我踩!我踩!我踩……”
「叭!」「叭!」「叭!」「叭!」「叭!」「叭!」……
在狠狠踩了几十脚之后,陆倩儿似乎有些累了,她呼了口气,后退了一步站在威廉的胸口上,向下望着自己的杰作……
“亲爱的,我早就说过,你的脸是世界上最有‘塑造性’的!不信你看──”说着,陆倩儿威廉的胸口上蹲了下来,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面小镜子对着他,笑道,“呵呵~~多有‘创意’啊!”
啊!那被踩扁的超肿肥猪头就是原来英俊的我吗??啊!!不……威廉那被踩得陷进肉里面的眼睛,在勉勉强强地看了镜子里的自己一眼之后,就再也看不下去了……
“喂,喂,你那是什么表情啊?要知道,人家为了帮你‘整容’也是很辛苦的哦,都出了一身汗呢!”陆倩儿小嘴一嘟,又站了起来,然后伸出右脚踏在威廉的左脸颊上,道,“亲爱的,我突然发觉你两边脸有些不对称哎!这边好像平了一点,没关系,倩儿我现在就帮你改过来哦!”
陆倩儿说着,右足足尖牢牢踏住威廉的左脸颊,同时踩在他胸口的左足用力一顿,变成整个人单脚站立在威廉的半边脸颊上。接着,陆倩儿身体开始左右摆动,蹍踩起来……
“啊……嗷……”威廉悲壮的惨叫声,顿时响彻整个练习馆……
就在陆倩儿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一个老人的声音说着中国话从练习馆外传了进来,道:“倩儿,倩儿,你在里面吗?”
“啊!史密斯伯伯,我在呢!”陆倩儿边回答,边用脚掌踩住威廉的嘴,并向他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接着高声向门外问道,“什么事啊?史密斯伯伯。”
“倩儿,有中国来的消息了!”
……
史密斯的办公室里。
“上个月的十八号,日本关东军借口中国军队破坏南满铁路,随即发动兵变,袭击沈阳的中国东北驻军,拉开了战争的序幕。”年约五旬的史密斯教授推了推脸上戴的眼镜,用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面对日本的侵略,蒋介石的国民党政府采取‘不抵抗政策’,致使在短时间内,日军已占领了中国东北的大部分土地。”
“日本人终于……动手了吗,终于动手了吗……”陆倩儿喃喃地道,声音里充满了无奈。
“倩儿,我的孩子,听到这样的消息,我和你一样感到痛心!”说着,史密斯脸上现出一片伤感以及缅怀的神色──中国,就好像他的第二故乡!在那片土地上,他得到了自己的第二次生命。对于他来说,九州大地和大不列颠一样,有着特殊的意义!
“唉……”史密斯教授叹了口气,说道,“二十年前,我和威廉的父亲老威廉,”说到此处,史密斯顿了顿,侧首看了一眼“猪头威廉”,续道:“以及杰克,汤姆等另外八个好友一起,组成了探险队,进入中国西北地区进行地质考察。想不到在那里,遇到了沙尘暴!我们无法抵抗,队员们一个个的死去。到最后只剩下我,老威廉和杰克……咳咳……”
“您别激动。来,喝口水,慢慢说。”陆倩儿见史密斯咳嗽,赶忙拍了拍他的后背,又递给他一杯水。
“谢谢!孩子,你和你父亲一样善良。”史密斯稳了稳情绪,续道,“那时候我们三个被埋在沙堆里,等待死神的来临。就在我们都感到绝望的时候,救星出现了!救了我们三个性命的,就是倩儿的大伯、义父和她的父亲。我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在他们三人中,一路背着我走出那片可怕的沙漠的,正是倩儿的父亲陆达友!倩儿,倩儿……”
“史密斯伯伯我在这儿。”陆倩儿说着上前去握住了史密斯的手。
“好孩子,你有一个了不起的父亲!这辈子能交到这样一个朋友,是我史密斯的荣幸。唉……可惜啊!”史密斯叹道,“八年之后,我和老威廉再去上海看望他们的时候,想不到秦山兄(陆倩儿的大伯)和达友兄都已不在了……天妒英才啊!”
“倩儿,一年前,我决定回英国任教。”这时,史密斯教授转向陆倩儿,道,“走之前,我又去看望了你义父,他将你托付给我。其实,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想保护你,让你远离如今局势混乱的中国。我也同意他的决定,所以我本来并不打算告诉你刚才那些消息。但是,我必须尊重你。孩子,你今年十九岁了,已经是大人了,你有权利知道一切。作为你的伯伯,我当然希望你平平安安的留在英国,但不论你作出什么样的选择,伯伯都支持你。”
“日本既然向中国宣战了,上海作为远东的重要据点,日本人是必然不会放过的。”一脸“猪头相”的威廉在一旁道。
史密斯看了他一眼(其实一年来,史密斯已经看惯了“猪头版”的威廉,早就见怪不怪了),道:“没错。”
“史密斯伯伯,我决定……回中国。”陆倩儿道。
史密斯早就猜到陆倩儿会如此选择,遂道:“孩子,回国的一切,伯伯自然会为你打点好的。而且,教完这个学期,等放假的时候,我也会向学院请辞。那时,我会去中国看你的。”
“史密斯伯伯,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说着,陆倩儿留下了热泪。
──义父,姑姑,倩儿就要回来了,不管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倩儿已经失去了爸爸,决不能再失去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