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行,我知道了。”
慕容箐挂掉了手里的电话,望向了此刻热闹非凡的校门,作为开学的第一天,校门口不出意料地挤满了满脸好奇的新生,他们并不急着往里走,而是对周围的一切展示出过分的求知欲望,什么都要看上两眼。学校派来组织新生入学的老师挥动着双手,声嘶力竭地试图让众人往里面走,却控制不住这混乱的场面。
在这一堆乱糟糟的人群中,一个英挺俊俏的少年费劲地从人群中一路挤了出来,左右张望几下之后似是发现了目标,眼神一亮,随即欢快地向前跑去。
“姐姐好。”看着眼前低眉顺眼的少年,慕容箐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一点。
“走吧,我先带你去男生宿舍。”女孩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轻微发号施令的味道,“这学期我刚搬了家,还需要一个人去收拾收拾。”
慕容甫听了点了点头,神情没有显出半分不快,仿佛早就对这种姐姐这种将其随意差遣的态度习以为常。二人带着行李开始往校园深处前进,路上慕容箐一言不发,少年虽然对周围的景观颇为新鲜,却也没有多嘴,乖乖地跟在姐姐屁股后面。不多时便到了男生宿舍楼下。
“行了我就送你到这吧,你上去把东西放放就下来,别让我久等。”慕容箐说。少年点头应允之后,便提着行李箱进入了宿舍,爬了整整好几层楼梯,他才到达自己的寝室。
“有够累的。”慕容甫在心里抱怨了一句,没有注意到男生楼里忽然出现的一小阵骚动。一个嘴里喊着什么校花的家伙急匆匆地从他身边窜过,险些撞到他身上。
“504,应该就是这了,”推着行李箱走了一圈,慕容甫在转角处找着了分配给自己的宿舍。他下意识地准备敲门,却发现门虚掩着,轻轻推开门,却发现寝室里一个人都没有,反而是阳台聚集着好几个大老爷们,正往外面探着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他试探性地打了个招呼:“你好,我叫慕容甫,是你们的新舍……”
“嘘,”一个男生头也不回地伸手制止了他说话,说道:“别废话了,快过来看美女!”慕容甫一愣,好笑地摇了摇头,他找到自己的床位并将行李放置了到上面,才出于好奇心加入了阳台上拥挤的几人。越过几个大脑袋朝楼下看去,才发现男生宿舍楼下正立着一个很难不引人注目的身影——此女身上穿着一件毫不花哨的白色衬衫,下身则是一件紧身牛仔裤,显现出良好的腿部线条。然而这么一套普通甚至多少有些朴素的装扮却掩藏不住女孩身上的绝佳魅力,她光光站在那里,脸上不带什么表情,就能让无数男性看得如痴如醉。
“呃那是……”慕容甫刚开口,马上一边的小胖就接上了话。
“嘿嘿,想知道那是谁吧?别看我只是个大一的新生,但只要关系到这个学校的美女就没有我不了解的。”小胖得意地脸都皱了起来,一旁的几个男生见状也纷纷追问道:“你就别卖关子,知道快说!”
小胖似乎很享受这种被聚焦的感觉,他看了看周围人着急的样子,才不紧不慢地介绍道:
“现在楼下站着的,正是东都大学的大四学姐,本校毫无争议的校花,公认最好看的女生没有之一。同时她也是文学系的著名才女,不仅写得一手好文章。这几年不知道有多少男生慕名而来想一亲芳泽,却都被其冷淡疏远的态度打败,无奈铩羽而归。”
“如果说泡妞也有难度系数之分,那么眼前这位肯定是当之无愧的难如上青天,当然,也肯定有心怀侥幸的家伙不愿放弃。”小胖这一通话下来,几个男生的脸上都带上了点失望之色。
“那她叫什么?”一个高个的男生问道。
小胖一挑眉毛,朗声道:“校花的大名嘛,就叫……”
“慕容箐。”慕容甫说。
周围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眼神。“可以啊,”小胖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一开始装挺正经,原来也是同道中人。”男孩摇了摇头,直觉得好笑。
“我还有点事,晚上再回来和大家认识认识。”他和几人打了个招呼,便准备离开了。
小胖挥了挥手,“随你便,不看是你的损失。”说完和几人继续目不转睛地欣赏着楼底下的美女。但他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过了好一会他也没想明白,干脆不管了。
“快看快看!”一个男生忽然快速地推了推他,小胖顺着别人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他的新舍友不知道什么出现在了慕容箐的身旁,并且搭上了话。他张了张嘴,还没说出什么话来,就看到两人有说有笑地并肩走开了。
二
“别跑你个没娘养的!”他头也不回奔跑着,对身后传来的呼喊声恍若未闻,边跑边飞快地将手里的面包往嘴里塞,然后死命地下咽,一点也不管面包有多干。
一股巨力忽然从臀部传来,男孩刹不住车,直接摔了个狗啃屎,极其狼狈地倒在了地上。他挣扎着回头看了看,刚刚给了他一脚的小胖正一脸轻蔑地看着他。
“你不知道所有面包都是我的吗,还敢偷吃。”面对着比他大上好几岁,个子更是整整比他高上一头的小胖,他眼里没有什么畏惧,他只是闭紧了嘴,死死地盯着对方。
“妈的你还敢用这种眼神看我!”小胖顿时大怒,挥拳就要打下来。拳头越来越近,几乎已经能想象到不到半秒钟后自己脸部的变形和随之而来的疼痛。
黑暗中慕容甫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许久,他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幸好,只是个梦。
他重新躺下,一时半会间难以入睡,不知不觉就开始回忆起了小时候的事情。明明已经过去了好多年,那些回忆却能鲜活地如同电影般在他脑子里重映。
直到现在他都没想明白,在孤儿院被认定为刺头,脾气暴躁三头两天打架的自己,究竟是怎么被一个名门望族给看上并且收养的。当孤儿院院长满脸笑意地领着他走到自己的办公室,和和气气地和一个一身西装的中年男人握手,并告诉他从今天起,他就是慕容先生的养子了。在那个瞬间他甚至没有感到多大的欣喜,他只觉得嘴里有些麻木,一切都好得有些不现实。那时候充斥着他脑里的只有一个念头:我终于能离开这鬼地方了。
慕容家有两个女儿,更准确地说,他有两个姐姐。大姐慕容箐比他大上三岁,二姐慕容雪则比他大一岁,父亲则给他改名为慕容甫。刚刚来到这个家庭的时候他受到了热烈的欢迎,无论是两位姐姐,还是自己其实还相当陌生的养父养母都对他很是关心,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头一回他终于能吃饱睡好,热乎乎的食物和无微不至的下人都让他好不习惯,但不管怎么样,慕容甫终于觉得生活有了一些温度。而当父亲因公出差的时候,他才又一次地被迫复习了一个残酷的道理:世界上没有童话。
父亲出远门,母亲则常常在外打牌赌博,不到晚上几乎不着家,就连大小姐也要在学校寄宿,二小姐慕容雪终于有机会展现她无法无天的魔王本色。就在第二天,慕容甫就被一桶冷水硬生生泼醒了,他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不久前还对他和颜悦色的女孩,如今却一脸刻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听好了,”慕容雪毫不客气地将脚踩到了他的枕头边,白皙的脚趾几乎要碰到他的脸。“别以为你是父亲领养回来的就了不起,在这个家里,我才是最大的,知道了吗?”
慕容甫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得到如此反应的慕容雪顿时就不乐意了,她扯住了男孩的衣领,用力往床下拽。一时没有防备的慕容甫被扯了下去,正准备起身就被慕容雪一屁股坐到了身上,随即就是一顿乱拳乱打。十一岁的女孩身体发育得还要更成熟一些,因此一时半会慕容甫还挣脱不开,只能用双手尽可能地招架。平白无故挨了一顿打,男孩越想越气愤,他捉住了正骑在他身上的女孩的手臂,猛地一发狠,成功地翻了过来,把慕容雪压在了身下。他高高地举起了手。
“打啊,你打啊,”虽然身处劣势,慕容雪脸上却不见一丝慌乱,她眼神里写满了挑衅,“你有能耐就打我啊,我倒要看看爸爸知道了会不会把你送回去。”
男孩高举的手忽然僵住了,他看着慕容雪那张精致而神气十足的脸蛋,慢慢地放下了手。
啪!女孩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滚开。”她说。
慕容甫摸着自己的脸,一言不发地慢慢站直了身子。女孩从地上爬了起来,扯了扯被压皱的衣角,他静默地站在原地,看着后者跑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