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平穩不變的日常
第一小節:晚宴
克萊蒙家族的餐廳如同一座華麗的宮殿,拱形的天花板上繪滿了金箔勾勒的天使與藤蔓圖案,四角的石柱上嵌著雕花金飾。墻壁覆蓋著柔和的米白色絹緞壁布,每隔數步便有一幅描繪神話場景的油畫,金框在燭火下閃閃發亮。整個房間的中央,一張長達十米的紅木餐桌自牆邊延伸,桌面經過細膩的拋光,仿佛一片平靜的深棕湖面,映射著水晶燈的璀璨光芒。
桌上佈滿了珍饈佳餚。中央擺放的是一隻慢烤全羊,皮色焦黃,周圍以百里香和烤蔬菜裝飾,散發著濃郁的香氣。旁邊是一大盤炭烤牡蠣,每一顆都鑲嵌在半開的貝殼中,上面鋪著焦香的蒜蓉黃油,還點綴著幾粒紅色魚子醬。靠近瑪德琳的位置,放著她最愛的甜點——法式奶油泡芙塔,每層金黃色的小泡芙上都淋著焦糖,裡面包裹著香草奶油,塔頂點綴著一朵用糖霜製成的玫瑰。
阿爾方斯公爵端坐在餐桌正中央,身穿一件深紅色錦緞長袍,胸口的金色鷹徽映襯著他威嚴的氣度。他一手拿著銀製酒杯,另一手切下一片牛排,動作沉穩優雅,像是在完成一件儀式。他低頭品嚐一口,臉上的表情微微放鬆,語氣滿意地說:「今晚的牛排火候剛剛好,尤其是這醬汁,濃郁而不膩口,與肉香完美融合。」
瑪德琳坐在他的右側,金色長髮在燭光下猶如覆著一層金箔。她身穿一件奶白色的長裙,胸口和袖口鑲嵌著精緻的蕾絲花邊,裙擺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她拿起一隻用黃金邊緣點綴的瓷勺,舀了一勺蘑菇濃湯,小心地吹涼,隨後輕輕送入口中,微笑道:「父親,這可是我特意請廚師為您準備的,聽說這種波特酒醬是從英國傳過來的,配上法國本地的松露才會有這樣獨特的風味。」
她的聲音甜美而輕柔,像是拂過絲絹的微風,讓人不由得為之側耳傾聽。伊莎貝拉夫人坐在瑪德琳的左側,身著一襲深紫色天鵝絨長裙,腰間繫著一條銀製細帶,低調而不失高貴。她的頭髮高高盤起,用一枚鑲嵌珍珠的髮釵固定,手中的象牙摺扇輕輕搖動,散發出淡淡的薔薇香氣。
「瑪德琳的確越來越有眼光了,」伊莎貝拉夫人微微一笑,目光中滿是欣慰與自豪。「這樣的用心安排,父親一定會很高興。」
「瑪德琳,今晚的菜色是你挑選的?」公爵放下手中的銀叉,語氣帶著溫柔的驚嘆,「不得不說,這波特酒醬的確與松露完美搭配,這種用心讓父親我忍不住多添一杯酒啊。」
瑪德琳嬌笑著側過頭,金色的長髮在燭光下散發出如陽光般的光澤。她穿著一襲奶白色長裙,裙擺上的蕾絲刺繡細膩得宛如花瓣,行動間輕輕晃動,猶如一道柔和的光影。她用銀勺舀了一口湯,輕輕吹涼後送入口中,隨即滿足地笑著點了點頭。
「父親,能讓您滿意是我的榮幸。」她的聲音甜美如蜜糖,帶著些許俏皮的語氣,「不過,這也多虧了我們的廚師。我只是告訴他您的口味,剩下的全靠他們完成呢。」
阿爾方斯公爵放下酒杯,輕笑著搖了搖頭,眼神慈愛地望著瑪德琳:「不,這不是廚師的功勞,這是我的瑪德琳與生俱來的品味和心思使然。你不僅越來越美,還越來越懂得如何讓身邊的人感到幸福。克萊蒙家族能有你這樣的女兒,真是我的榮幸啊。」
「父親!」瑪德琳微微嘟起櫻桃小嘴,臉上浮現一抹俏皮的紅暈,嬌嗔道:「您可別把我捧得太高了,否則母親會笑話您呢。」
一旁的伊莎貝拉夫人掩唇輕笑,手中的象牙扇輕輕搖動:「你的父親可不像會在意我的笑話,他只要瑪德琳高興,什麼都願意說。」
「母親!」瑪德琳笑得像銀鈴般清脆,眼神中閃過一絲狡黠,彷彿她天生就知道如何取悅父母,同時保持自己甜美可愛的形象。
此時,露西婭站在餐廳的一角,手中端著一壺紅酒,等待瑪德琳的指示。當瑪德琳隨意地揮手時,露西婭迅速上前,為她添上一杯鮮紅如寶石的葡萄酒。瑪德琳接過酒杯,對露西婭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容:「做得很好,露西婭。」
雖然只是簡單的一句話,但瑪德琳的笑容卻如陽光般溫暖。露西婭垂下眼,輕聲回應:「謝謝您,小姐。」
阿爾方斯公爵看著這一幕,忍不住哈哈大笑:「瑪德琳,你對誰都這麼溫柔,難怪所有人都願意為你效勞。父親真是越看你越覺得滿意。」
瑪德琳抿唇一笑,微微低頭,以她最優雅的姿態行了一個禮:「因為我有父親這樣的榜樣嘛。」
公爵忍不住哈哈大笑,伸手從旁邊取過一盤她喜愛的奶油泡芙塔,親手將其中最大的一顆放到她面前的小瓷盤裡,動作溫柔得彷彿在奉上無價的珍寶:「我的瑪德琳,來,這可是你的最愛,父親親自為你挑的。」
瑪德琳輕輕捧起盤子,露出一副既驚喜又撒嬌的表情:「父親,您總是這樣寵我,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報您了。」
「傻孩子,你的笑容就是對父親最好的回報。」阿爾方斯公爵微微俯身,語氣中透著滿滿的溺愛。「記得在聖蘭諾學院裡,也要這樣開心地笑。讓所有人都知道,瑪德琳·德·克萊蒙是世上最耀眼的珍寶。」
「父親,您對我可真是太好了!」瑪德琳俏皮地用小勺挖了一小塊泡芙送入口中,嘴角泛起幸福的笑意。「我一定不會辜負您的期望!不過,您可得保證我回來後,還能吃到這麼好吃的泡芙。」
「當然,親愛的。」公爵笑著點頭,語氣中滿是寵溺。「只要是你喜歡的,父親一定會讓廚師為你準備。無論你想要什麼,父親都會為你實現。」
瑪德琳嬌笑著站起身,像舞者般輕盈地繞到公爵身旁,微微彎下腰,甜甜地說:「父親,您對我的好,我永遠記得。」說完,她在公爵的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個吻。
這一舉動讓阿爾方斯公爵愣了一下,隨後露出一個滿足的笑容。他輕聲說:「瑪德琳,你永遠是父親的驕傲。」
坐在一旁的伊莎貝拉夫人微微搖著扇子,嘴角帶著一抹輕笑:「阿爾方斯,你可真是把她寵上天了。瑪德琳這樣的女兒,雖然天生該被溺愛,但你這樣做,未免會讓她被外人說成小公主。」
「那就讓他們說吧!」公爵毫不在意地笑著說,語氣中滿是驕傲。「我的女兒,本來就是天底下最珍貴的小公主。她值得所有的溺愛與偏愛!」
晚餐的氣氛愈發融洽,燭光的光影在華麗的餐廳內搖曳,映襯著桌上豐盛的佳餚和父女間的愉快對話。
阿爾方斯公爵放下酒杯,用餐巾輕輕擦拭嘴角後,語氣中帶著一絲期待與感慨地說:「瑪德琳,再過幾周,你就要去聖蘭諾學院了。我知道你一定能在那裡大放光彩,但父親心裡啊,還是有些捨不得。」
瑪德琳放下手中的銀勺,湛藍的眼瞳中閃動著雀躍的光芒:「父親,我聽說聖蘭諾學院可是所有貴族小姐夢寐以求的地方呢!那裡不僅能學到最精緻的禮儀,還能接觸到各國來的名師和優秀同學。我已經迫不及待想去了!」
公爵注視著她那甜美興奮的模樣,忍不住露出寵溺的微笑:「是啊,那是王國最負盛名的學院,能進入其中的,都是貴族中的翹楚。但即便如此,父親相信,沒有任何人能比我的瑪德琳更優秀。你不僅會在禮儀和才藝上成為最出色的存在,也一定會贏得所有人的喜愛。」
「父親,您對我的信心可比我自己還多呢!」瑪德琳捂著嘴輕笑,嘴角掛著一抹俏皮的彎月。「不過,我聽說那裡的規矩非常嚴格,每天的課程都排得滿滿的,還要學習舞蹈、音樂、繪畫、歷史和哲學。我是不是應該提前準備一下?」
伊莎貝拉夫人輕輕搖動著手中的象牙扇,語氣中透著溫和的關懷:「瑪德琳,你的基礎已經比許多小姐要好得多。過去這些年,你的鋼琴和舞蹈課可從來沒有落下,到了學院裡,只需稍加努力,便能脫穎而出。至於其他才藝,有你的天分和用心,母親絲毫不擔心。」
瑪德琳俏皮地轉向父親,帶著些許撒嬌的語氣說:「父親,那到時候您可得經常給我寫信,不然我會很想念您的。」
公爵聽到這話,爽朗地笑了起來,他靠在椅背上,語氣帶著幾分自豪:「不只是寫信,父親還會給你送去你最愛的甜點。只要我的瑪德琳在學院裡有任何需要,父親都會不惜一切滿足。」
「那可太好了!」瑪德琳雙手捧著臉,眼中滿是期待。「父親,我還想要帶一些我們家的玫瑰香水去學院。我聽說那裡的學生們都喜歡交換小禮物,這香水一定會讓她們印象深刻的!」
公爵點點頭,語氣寵溺:「當然可以。父親會吩咐人為你準備足夠的香水和其他小禮物,確保我的瑪德琳成為全校最受矚目的存在。」
「父親,您真是太好了!」瑪德琳甜美地笑著,雙手輕輕合十放在胸前,整個人如同散發光芒的精靈。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銀質手鏈,又抬頭撒嬌似地說:「那……我是不是也該帶一件有家徽的配飾?這樣她們一看,就知道我是克萊蒙家族的女兒了!」
「這主意好!」公爵立刻拍板,隨即轉頭吩咐旁邊的侍從:「去通知珠寶匠,為瑪德琳小姐設計一條獨一無二的項鍊,必須嵌上我們家族的徽章,但也要凸顯出她的優雅與美麗。」
「父親!」瑪德琳的臉上浮現驚喜的紅暈,雙手捧著臉,一副既高興又害羞的模樣。「這樣太奢侈了吧……不過,謝謝您!我一定會珍惜它的!」
伊莎貝拉夫人微微一笑,語調平靜卻透著欣慰:「瑪德琳,你父親對你的疼愛,可是這世上無人能及的。」
「母親,您也取笑我!」瑪德琳捂嘴輕笑,眼中閃爍著靈動的光芒。
第二小節:她的恩賜
晚宴進入尾聲,燭光依舊柔和地搖曳著,映照出餐桌上尚未動過的精緻菜肴。伊莎貝拉夫人優雅地放下手中的銀叉,拿起象牙摺扇輕輕搖動,嘴角浮現一抹淡淡的微笑:「晚餐十分美味,辛苦廚房的每一位了。」她的語調溫柔而不失威嚴,彷彿是對下人的一種恩典。
她稍稍偏頭,用手勢示意侍從將桌上的銀器收拾好,隨後站起身來,動作如舞者般輕盈,裙擺隨著她的步伐微微晃動。
這時,廚房總管走上前,微微鞠了一躬,語氣恭敬又小心:「夫人,晚宴已結束。按照慣例,是否將剩餘的菜品分配給僕人使用?」
伊莎貝拉夫人稍作停頓,輕輕點了點頭,語調依舊從容:「是的,按老規矩辦事吧。僕人們今天也辛苦了,讓他們享用這些剩菜。至於奴隸……」她停頓了一下,目光中流露出一絲冰冷的平靜,「給他們泔水就可以了。這些人,不過是賣力氣的工具,能有食物填飽肚子已是他們的幸運。」
總管低頭回應,語氣恭順:「明白了,夫人,我這就去安排。」他隨即退下,步伐輕而穩,仿佛深知這是絕對不容違背的命令。
瑪德琳坐在桌旁,聽到這話後,藍寶石般的眼睛閃過一絲玩味的光芒。她輕輕拿起一塊她只吃了一半的白麵包,用手指撫平其表面,低聲喃喃道:「泔水……這聽起來可真悲慘啊。」
隨即,她將麵包放在桌邊,手腕一翻,將它拋落到地上。她從座位上站起,裙擺隨動而揚,彷彿一朵優雅盛放的花朵。她輕輕抬起一隻穿著絲綢鞋的腳,毫不猶豫地將麵包踩在地上,微微轉動腳踝,讓鞋底將麵包壓平,留下幾道深深的印痕。
「露西婭,」她輕聲喚道,聲音甜美中透著一絲淡淡的權威。
露西婭迅速走上前,微微彎腰,目光恭敬地注視著地面的麵包:「小姐,有什麼吩咐?」
瑪德琳用折扇輕輕點了點腳邊的麵包,語氣輕快中帶著些許玩味:「把這塊麵包帶到奴隸房,給雷蒙嘗嘗。他不是說願意為我做任何事嗎?看看他對這塊麵包有什麼感想。」
露西婭微微一怔,但很快低下頭,柔聲回答:「是,小姐。」她小心地拾起那塊被踩過的麵包,將它放在手中的餐巾裡,動作謹慎得仿佛在處理一件易碎的珍品。
瑪德琳抿唇一笑,低聲補充道:「記得問清楚他的感受,我想知道他會怎麼回應。如果他覺得不滿意,就提醒他,這比泔水已經好多了。」
「是,小姐。」露西婭低頭行禮,隨即轉身離去,動作輕盈而謹慎。
露西婭小心翼翼地提著一盞銅製吊燈,燭火在昏暗的走廊裡搖曳,映照出牆壁上斑駁的陰影。她手中還捧著瑪德琳小姐吩咐帶給雷蒙的麵包,餐巾包裹的角落已經滲出一些油漬,隱約帶著白麵包的麥香,然而地上的灰塵與鞋印讓它失去了所有的美感。
走過長廊,露西婭來到奴隸房的門口。這裡低矮而陰暗,與克萊蒙莊園的華麗完全不同,腐朽的木門上釘著生銹的鐵條,門縫中滲出一股濕濁的氣味。她輕輕推開門,燈光隨著她的動作擴散進房內。
當她推開奴隸房的木門時,一陣混雜著腐朽、汗水和血腥的氣味撲面而來,讓她不禁皺了皺眉。眼前的景象如地獄般荒涼:潮濕的地面上散落著破舊的草席與碎布,牆角堆滿了不知道多久沒清理過的垃圾。幾個奴隸蜷縮在角落,彼此靠得很近,像一群試圖保暖的野獸。當門被推開的那一刻,他們的身體幾乎同時一僵,抬起頭看向門口,目光中充滿了本能的恐懼。
露西婭跨進房間,吊燈的光芒掃過他們的臉龐。那些奴隸瘦骨嶙峋,皮膚黯淡無光,眼窩深陷,裡面是空洞的絕望和微弱的哀求。他們的目光在觸及露西婭的時候,瞬間躲閃開來,低下頭,甚至有幾個人不由自主地往牆角縮去,身體微微顫抖,似乎害怕被她注意到。
露西婭注意到了這些細微的動作,她知道這不是針對她個人的懼怕,而是奴隸對所有侍女、管家甚至低階主人的本能恐懼。這裡的每一個人都知道,哪怕一個小小的侍女,都有權決定他們的懲罰與命運。
「新來的奴隸在哪裡?」露西婭的聲音不高,但在這寂靜的房間裡卻顯得格外清晰。她的語氣中並沒有刻意的威嚇,但每個字都像是一把刀,輕易地割開了空氣。
奴隸們互相看了一眼,誰也不敢回答。終於,其中一個老奴隸指了指房間最陰暗的角落,然後迅速低下頭,嘴裡喃喃說著:「他……他在那兒……」
露西婭順著指向的方向走去,吊燈的光芒漸漸照亮那個角落。雷蒙蜷縮在牆邊,他的背緊貼著發霉的石牆,顯得格外瘦削。他上身的鞭痕縱橫交錯,鮮血與泥污交織,皮膚腫脹得猶如被火燒過一般。他的雙手垂在地上,骨節突兀,像是枯萎的樹枝。
雷蒙的臉色蒼白,頭髮凌亂濕濡,他的嘴唇輕微地顫動著,口中斷斷續續地喃喃著:「瑪德琳小姐……瑪德琳小姐……」
露西婭愣了一下,微微蹲下身子,將吊燈放在地上,燭光映出雷蒙半閉的眼睛。他的聲音沙啞,虛弱得幾乎聽不見,但那個名字卻清晰地穿透了這壓抑的空氣,讓露西婭的心底泛起一絲難以名狀的情緒。
「雷蒙。」露西婭低聲喚道,語氣平靜但帶著幾分試探。
雷蒙的眼皮微微顫動了一下,慢慢抬起頭,他努力地撐起身子,用微弱的聲音說:「露西婭小姐……您……有什麼吩咐?」
露西婭看著他那滿是傷痕的身體與虛弱的表情,心中湧起一種複雜的情感。她將手中的餐巾輕輕展開,露出那塊被踩過的白麵包,低聲說:「這是瑪德琳小姐讓我帶來的,她希望你嘗嘗,並告訴她你的感受。」
雷蒙的目光落在麵包上,眼中一瞬間閃過渴望,但很快被他壓抑了下去。他的雙手顫抖著接過那塊麵包,像是捧著一件無價的珍寶,然後低頭吻了一下,虔誠得仿佛在對神明祈禱。
「吃吧。」露西婭低聲說,語調柔和了幾分,目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小姐希望你能品嚐這塊麵包,並告訴她你的感受。」
雷蒙垂下頭,雙手顫抖著捧著麵包,動作小心翼翼,生怕弄掉一絲一毫的碎屑。他將麵包靠近鼻尖輕輕嗅了一下,那股麥香混雜著鞋底的泥土味,讓他忍不住吸了吸鼻子。他的眼中泛起一絲濕潤,嘴唇微微翹起,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
他將麵包送到嘴邊,輕輕咬了一口,他咀嚼得很慢,仿佛每一下都需要費盡全力。他的牙齒輕輕地咬開麵包表面的硬皮,混合著鞋底留下的塵土與細微的沙粒,刮過他的舌頭與牙齦,但他依舊沒有停下。他閉著眼睛,仿佛在品嘗一道世間最珍貴的佳餚,臉上露出滿足的滿意表情。他閉上眼睛,彷彿在承受一場神聖的儀式,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這片刻的滋味中。
「這是……」雷蒙沙啞的聲音打破了沉寂,他低聲喃喃著,眼中滿是不可思議的感激,「這是我這輩子吃過……最好的東西……」
露西婭靜靜地看著他,目光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悲憫。她知道,這塊麵包並不值得如此讚美,它甚至稱不上乾淨,但對於這個少年而言,這卻是他生命中難以企及的恩賜。
「雷蒙。」她輕聲說,這一次她的聲音更柔和了一些,彷彿在喚醒一個孩子。
雷蒙抬起頭,茫然地看著她,雙眼泛紅,嘴角還殘留著麵包的碎屑。
「瑪德琳小姐賜予了你這個名字。」露西婭的語氣很輕,但每個字都如石子落入水中,掀起微微的漣漪。「從今天開始,你不再是沒有名字的奴隸。你是雷蒙——小姐親自命名的人。這是你最大的榮幸,也是她對你忠誠的期許。」
雷蒙的身體微微一震,隨即,他垂下頭,眼淚滑落在地。他雙手捧著那塊麵包,將額頭輕輕貼在地面上,語氣虔誠而激動:「雷蒙……這是小姐給我的名字……我一定會記住……哪怕為她死,也絕不背叛。」
露西婭聽著他的話,心中五味雜陳。她知道瑪德琳小姐給他名字的背後,並不全是恩典,更多是對一個奴隸忠誠的試探與占有。然而,眼前這個少年卻將這件事看作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恩賜,這讓她無法忽視心中那份壓抑的悲憫。
「你現在覺得這塊麵包怎麼樣?」露西婭壓下心中的情緒,輕聲問道。
雷蒙抬起頭,目光中閃爍著濕潤的光芒,他的聲音仍舊沙啞,但語氣中卻充滿了難以掩飾的感激與崇敬:「它是小姐的施捨……是我活著的力量。我會永遠記住這一天……這塊麵包,對我來說,比任何珍饈佳餚都珍貴。」
露西婭垂下眼,看著地上的麵包碎屑,輕輕嘆了一口氣。她提起吊燈,站起身來,語氣中帶著些許疲憊:「你的話我會如實告訴小姐。希望你能獲得她的仁慈。」
正當她準備起身離開時,房門被突然推開,一名僕人提著一個沉重的泔水桶走進來。那桶邊緣滿是污漬,桶內的液體散發出酸臭的氣味,漂浮著廚餘的碎屑:半爛的菜葉、魚骨、油膩的肉渣,甚至還有幾片明顯發黴的麵包。僕人捂著鼻子,一臉嫌棄地看了看蜷縮在角落的奴隸,嘖了一聲:「你們可真夠倒霉的,天天就這點東西,也能吃得下去。」
奴隸們聽到這話,沒有任何回應,只是低著頭,身體微微顫抖。他們的目光緊緊盯著那桶泔水,眼中閃過一絲饑餓的光芒,卻沒有一人敢上前。
僕人將桶隨意地踢到房間中央,皺著眉頭說:「吃吧,吃飽了好幹活!」說完,他大步走出房間,重重地關上門,似乎生怕這裡的污濁會沾染到自己。
門剛一關上,房間內的奴隸們仿佛失去了最後的束縛。他們像餓瘋了的野獸一樣猛撲向泔水桶,有的用手直接捧起裡面的液體,有的甚至趴在桶邊,用嘴大口地啜飲。泔水順著他們的下巴和手指滴落,濺在泥地上,混成一灘黏膩的污漬。有的人爭搶中被推倒在地,但很快又爬起來,繼續用力撈取桶中的殘渣。
露西婭怔怔地站在原地,提著吊燈的手微微發抖。她從未見過這樣淒慘的場景,那些奴隸的行為已經無法稱之為人類,而更像是一群為了生存而撕咬的野獸。
雷蒙依然坐在角落,沒有參與那瘋狂的爭搶。他低頭看著手中僅剩的小半塊麵包,眼神複雜而深邃。他慢慢地將麵包靠近嘴邊,再次咬了一口,像是在告訴自己,這是他不需要與其他人爭奪的珍饈,是屬於他、由瑪德琳小姐親自「恩賜」的榮耀。
露西婭手中吊燈,燭光微微顫動,映照出她面色複雜的側臉。她看了一眼仍蜷縮在角落的雷蒙,最後掃視了房間一圈,深吸一口氣,轉身朝門口走去。
當她的腳步響起時,那些還在瘋搶泔水的奴隸立刻停下了動作。他們的身體如觸電般一僵,隨即紛紛退到牆角,低著頭,不敢直視露西婭。這種恐懼彷彿是與生俱來的本能,因為他們知道,小姐身邊的侍女,哪怕只是輕輕一句話,便足以改變他們命運。
露西婭的步伐平穩而輕盈,但每一步都像是落在奴隸們的心頭。她沒有刻意去看他們,但她的影子投射在地面上,讓那些跪在地上的奴隸忍不住微微顫抖。
「侍女大人……」一個低沉而沙啞的聲音從牆角傳來。露西婭停下腳步,目光掃過聲音的來源。那是一個年長的奴隸,他滿臉皺紋,膝蓋跪在潮濕的地面上,雙手顫抖地合十,像是在祈求神明般虔誠。
「侍女大人,求您對我們仁慈……」他聲音顫抖,語氣中帶著無盡的懇求,「求您……告訴小姐,我們盡力了……我們會更努力地工作……請不要再懲罰我們……」
隨著這個老奴隸的請求,幾名年輕的奴隸也顫抖著跪了下來。他們的臉上滿是恐懼與哀求,雙手緊緊握在一起,有些人甚至磕頭,低聲乞求:「侍女大人,求您為我們美言幾句……只需一句話,就能讓我們活得輕鬆些……」
露西婭看著這一幕,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感。她並未多說什麼,只是微微蹙眉,抬頭看向遠處的門口,故作平靜地說:「只要你們聽話,小姐自然不會苛責你們。」
這句話彷彿是一道聖旨,讓跪在地上的奴隸們連連磕頭,嘴裡不斷感激道:「謝謝侍女大人!謝謝小姐的仁慈!」
露西婭沒有再看他們一眼,提著吊燈邁出沉重的步伐,穿過奴隸房中陰暗的空氣。她的影子隨著燈光投射在牆壁上,逐漸縮小,直到徹底消失在門外。
當門「砰」的一聲關上後,奴隸們終於鬆了一口氣,但那股壓抑的恐懼仍然在空氣中殘留。一些奴隸再次跪地低語祈禱,另一些則狼狽地爬回泔水桶旁,繼續搶奪殘渣,彷彿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
而雷蒙依舊蜷縮在角落,他的手中緊握著那塊已經只剩下小半的麵包。他的目光低垂,嘴角掛著一抹淡淡的微笑,卻像是一個無聲的嘆息。他低聲喃喃:「瑪德琳小姐……感謝您的憐憫……」
露西婭走在通往地面世界的走廊中,燭光映在她微微蹙起的眉間。那跪地哀求的奴隸們、雷蒙的虔誠低喃,以及那桶酸臭的泔水,一幕幕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
「我只是個侍女……」她低聲對自己說,彷彿是在安慰自己,「我只能執行命令。」
然而,那些無助的眼神和帶著恐懼的聲音,卻如同一道道回聲,深深地刻在她的心上,無法抹去。
第三小節:雲與泥
露西婭推開奴隸房厚重的木門,走進清冷的夜風中,深深吸了一口氣,彷彿這才能將房內殘留在她鼻腔中的酸臭驅散。她低頭看了一眼鞋底,那雙精緻的黑絨鞋沾滿了濕滑的泥土和不明的污垢。她皺起眉頭,快步走到不遠處的草地,用力地在草葉上摩擦鞋底,直到泥污勉強被擦乾淨。
「污穢……」她低聲自語,語調裡透著一絲壓抑,隨即整理好衣裙,向莊園的主樓走去。
當露西婭踏入瑪德琳的房間時,眼前的景象彷彿進入了另一個世界。這裡的一切都是為了展現克萊蒙家族的榮耀與奢華。天花板上是金箔與大理石的結合,雕琢出一幅古典的神話故事:天使手持玫瑰花環,守護著一片金光閃耀的伊甸園。這一切都被房間中央那盞巨大的水晶吊燈映照得更加璀璨,每一顆切割精細的水晶都散發出柔和的光芒,讓人幾乎無法直視。
房間的四周以象牙白為主色調,搭配著鎏金的雕花邊框和絲綢壁布,整體看起來如夢似幻。牆上懸掛著幾幅油畫,都是出自名家之手,其中一幅描繪的是瑪德琳五歲時的畫像:她身穿淡粉色緞面裙,捧著一束新鮮的玫瑰,微笑得宛如天使。
房間中央的紅木大床,四周繞著輕柔的床幔,頂端用金絲織出克萊蒙家族的徽章。床鋪上鋪滿了天鵝絨的毯子和柔軟的絲綢枕頭,光是這些床上用品的價值,便足以讓一個普通人家生活數十年。
與此相比,奴隸房的木板床和草墊根本無法稱之為「床」。那些奴隸躺在潮濕的泥地上,覆蓋著破舊的麻布和雜草,甚至連避寒的功能都難以實現。
地毯厚實而柔軟,每一步落下都如踩在雲端,而奴隸房的地面則濕滑骯髒,散發著腐敗的氣味,每一步都讓人不寒而慄。
窗邊的梳妝台,是一件由雕花象牙製成的藝術品。台面上整齊地排列著水晶瓶,每一瓶都裝滿了來自世界各地的香水與護膚品,散發出高雅而昂貴的氣息。那些水晶瓶的造價,足以買下數十桶奴隸們日夜爭搶的泔水。
露西婭的目光掃過房間,最後停留在床邊的一張絲絨長椅上。椅背上的刺繡是金絲線勾勒的玫瑰花圖案,與瑪德琳床幔上的圖案相呼應。椅子旁是一雙被精心放置的粉紅色絨面拖鞋,鞋面上鑲嵌著一排細小的珍珠。
就在這時,一名侍女輕聲推門進來。她身穿整潔的深藍色制服,頭髮梳得一絲不苟,端著一盤玫瑰香薰蠟燭,動作輕得幾乎沒有發出聲音。她看見露西婭,微微一笑,輕聲說:「露西婭小姐,您回來了。瑪德琳小姐正在浴室沐浴,她吩咐過,請您在她出浴前準備好她的晚間衣物。」
露西婭微微點頭,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絲恭敬:「知道了,艾琳,我這就去準備。」
艾琳將蠟燭放在床頭的小桌上,那濃郁的薔薇香氣瞬間彌漫了整個房間,與剛才奴隸房內的酸臭形成了鮮明對比。她輕輕彎腰,補充道:「小姐今晚的心情似乎很好。您可以趁機向她匯報剛才的事情。」
露西婭輕聲應了一聲,拿起吊燈,將它放回牆上的固定架上。燈光再次變得明亮起來,映照出她臉上的一抹疲憊。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子,雖然草地上已經擦掉了污漬,但那種深深的壓抑感依然殘留在她的內心。
奴隸房的泥濘、酸臭的泔水,以及那些跪地求饒的奴隸,與這裡的香氣、柔軟的地毯和金碧輝煌的裝飾形成了殘酷的對比。露西婭握緊了裙邊,低聲自語:「小姐的世界……與他們的世界,實在是兩個極端。」
露西婭輕輕推開浴室的大門,溫暖的水汽瀰漫而出,伴隨著玫瑰與茉莉的馥郁香氣,將她包裹在一片柔和的暖意中。房間中央的圓形浴缸中,瑪德琳慵懶地靠在邊緣,周身沐浴在乳白色的泡泡之中,宛如一隻優雅的天鵝漂浮在湖面。她金色的長髮半濕,柔順地垂在肩膀上,幾名侍女輕柔地替她梳理,泡沫滑過她瓷器般的肌膚,發出輕輕的潺潺水聲。
「小姐,我剛剛去了奴隸房,帶去了您的吩咐。」露西婭走近浴缸,微微低頭,語氣恭敬又平靜。
瑪德琳緩緩轉過頭,藍寶石般的雙眸在水汽中閃著動人的光芒。她俏皮地睜大眼睛,興致勃勃地問:「哦?雷蒙有什麼回應?他是不是感激得快要掉眼淚了?」
「他非常感激您的恩典。」露西婭低聲回答,稍稍直起身子,語氣依舊平穩:「他說那塊麵包比天上的珍饈還珍貴,並表示無論生死都願意為您效忠。」
聽到這話,瑪德琳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聲音清脆甜美,如同銀鈴般在浴室內迴盪。她一邊笑著,一邊用纖細的手指撥弄水中的泡泡,將一團泡沫托在手心,輕輕吹向露西婭的方向,仿佛她也沉浸在自己帶來的樂趣中。
「很好嘛,雷蒙果然是個聽話的孩子。」瑪德琳慵懶地倚靠在浴缸邊,嘴角揚起一抹滿意的笑容。她輕輕晃了晃腳,水波漣漪輕輕蕩開。「忠誠是最好的品質,如果他一直這麼表現,也許我可以多給他一些‘獎勵’。」
說到這裡,她突然停下動作,像是想起了什麼有趣的事情似的,抬起眼睛看向露西婭,嘴角漾著一抹淘氣的微笑:「對了,露西婭,明天去告訴主管,把雷蒙好好洗乾淨。我可不想見到他那副髒兮兮的樣子。洗乾淨了,也許我會願意親自看看他有多忠心。」
她的語氣輕快而俏皮,像是在說一件隨意的小事,但那份天真與甜美卻讓人無法忽視。說完,她抬起一隻纖細修長的腳,輕輕點了點水面,激起一圈圈細小的波紋,隨後又調皮地將腳伸向一旁為她清洗腳趾的侍女,夾了一下對方的鼻子。
「你們說,雷蒙會不會也像你們這麼聽話呢?」瑪德琳一邊笑著,一邊俏皮地看向周圍的侍女。
那被夾鼻子的侍女臉頰微微泛紅,連忙點頭說:「小姐,您對他有恩,他一定會無比感激的!」
瑪德琳笑得更開心了,輕輕靠回浴缸邊緣,將手臂搭在邊上,抬頭對露西婭說:「記住,洗乾淨點,別讓我失望喲。」
露西婭低頭行禮,語氣恭敬而平靜:「是,小姐。我會如您所願告知主管。」
「很好!」瑪德琳點點頭,嘴角仍掛著那抹甜美的笑容,像一朵在陽光下綻放的玫瑰。她揮了揮手,重新倚靠在泡泡間,微閉雙眼,似乎又沉浸在這舒適的泡泡浴中。
露西婭退到浴室門口,回頭看了一眼瑪德琳那張沉浸在溫暖與奢華中的臉,心中不禁湧起一絲複雜的情感。這位甜美的小姐,高高在上的命令中,卻有著一種無法忽視的魅力——她的一舉一動都像是一場精心設計的表演,讓所有人為她的笑容而甘願效勞。
露西婭輕輕關上門,走向主管的房間,燭光映在她沉思的臉上,腳步中透著某種無法言喻的情緒。
露西婭走出浴室,沿著長廊向莊園內的管家辦公室走去。長廊的牆壁上懸掛著巨幅的家族油畫,每一幅都描繪著克萊蒙家族的榮耀歷史,無聲地訴說著這座莊園的顯赫。大理石地面被打磨得光亮無比,映出她每一步的倒影,腳步聲在寂靜的空間裡顯得格外清晰。
當她走到管家辦公室門口時,輕輕敲了三下門。
「請進。」一個低沉而穩重的聲音從門內傳來。
露西婭推開門,看到管家正站在一張紅木書桌後,手中拿著一份記錄奴隸日常工作的名冊。他抬起頭,目光掃過露西婭,微微點了點頭:「露西婭小姐,有什麼吩咐?」
露西婭輕輕行了一禮,語氣平靜而恭敬:「瑪德琳小姐有指示,明天她想見雷蒙,希望您能安排將他洗乾淨,換上得體的衣服,讓他的背傷處理妥當,不能太礙眼。」
管家挑了挑眉,露出一絲微不可察的驚訝,但很快便恢復了平靜。他微微頷首,記下這項指令:「明白了,我會確保一切準備妥當。還有其他吩咐嗎?」
「暫時沒有。」露西婭禮貌地回應,隨即退出房間,關上門,轉身朝瑪德琳的臥室走去。
回到瑪德琳的房間後,露西婭立刻走向那扇巨大的衣櫥門。這座衣櫥幾乎占據了一整面牆,木質的表面雕刻著繁複的玫瑰藤蔓花紋,金色的拉手在燈光下閃爍著奢華的光澤。露西婭輕輕打開衣櫥,眼前是一排排整齊排列的華服,按照顏色和材質分門別類,每一件都散發著高貴的氣息。
她伸手撫過那些絲綢與天鵝絨製成的裙擺,目光專注地在衣物間尋找最合適的晚間衣服。瑪德琳的睡衣並非普通的棉布,而是用最上乘的材料製作而成,邊緣點綴著蕾絲和刺繡,既舒適又美觀。
露西婭選出一件象牙白的絲綢睡裙,裙邊繡著金絲玫瑰,輕盈而柔軟,恰如瑪德琳的氣質。她又挑選了一件柔粉色的天鵝絨睡袍,外襯與內裙完美搭配,顯得既溫暖又優雅。將這兩件衣物小心地放在絲絨椅上後,露西婭走向梳妝台。
她拿起一支鑲嵌珍珠的髮釵和一瓶散發著淡雅香氣的玫瑰護膚油,這些都是瑪德琳晚上護膚時必備的物品。她熟練地將它們擺放在梳妝台上,動作輕柔卻精準,像是在完成一項儀式。
房間內的薔薇香薰蠟燭已經燃燒了一半,暖黃的光芒映照著整個房間,顯得既溫暖又靜謐。露西婭站在一旁檢查一遍,確認所有物品都擺放妥當後,輕輕嘆了一口氣,稍稍放鬆了緊繃的肩膀。
她回頭看了一眼瑪德琳那張寬大而舒適的紅木大床,絲綢床單在燈光下泛著淡淡的光澤。她的思緒不由得飄回剛剛經歷的奴隸房——潮濕的泥地、骯髒的泔水桶,以及那些跪地懇求的奴隸們。
就在此時,艾琳端著一條白色的乾毛巾,輕聲走進房間。她的腳步幾乎悄無聲息,裙擺輕微晃動,映出她動作的優雅。她看到露西婭,微微一笑,輕聲說道:「露西婭小姐,瑪德琳小姐已經出浴了。她希望您現在過去幫忙服侍。」
露西婭聽到後,立刻直起身來,稍稍整理了一下裙角,將象牙白睡裙和粉色天鵝絨睡袍放入一個柔軟的絨布托盤中。她確保衣物不會有一絲皺褶,又拿起梳妝台上準備好的玫瑰護膚油和珍珠髮釵,一併放進托盤。
「謝謝,艾琳。我這就過去。」露西婭微微頷首,語氣平靜而恭敬。
艾琳微笑著點了點頭,將手中的毛巾輕輕折疊好,放在衣物間的一側,然後走向門口,輕聲說:「小姐今晚的心情似乎很好。她剛剛說她非常期待見到雷蒙,還特意提到,明天一切都要按照她的吩咐完美完成。」
露西婭輕輕點頭,回應道:「放心吧,我會確保一切妥當。」
露西婭端著托盤走進瑪德琳的更衣室,暖黃的燈光灑在瑪德琳的身上,映出她白皙如瓷器般的肌膚。她正站在更衣室中央,幾名侍女圍在她身邊,為她小心地擦拭著身上的水珠。她的金色長髮被盤起,額前垂落的幾縷濕潤髮絲輕輕貼在臉頰上,為她增添了一份如水般柔和的美感。
瑪德琳披著一條雪白的浴巾,浴巾鬆鬆地裹在她纖細的肩膀上,露出一截優雅的鎖骨和修長的頸部。她的肌膚白皙而細膩,在燈光下閃爍著珍珠般的光澤。手臂曲線柔和,指尖細長,輕輕撫過自己的金髮,將幾縷濕髮撥到耳後。她的雙腿筆直而修長,腳踝如雕琢般精緻,腳趾輕輕蜷起,仿佛感受到地毯的柔軟。
「露西婭,你來得正好。」瑪德琳轉過身,湛藍的眼睛帶著一抹柔和的笑意,嘴角微微揚起,聲音甜美中透著一絲慵懶。「幫我塗點護膚油吧,剛才的水有點涼,我的皮膚可不能受損。」
露西婭將托盤輕輕放在一旁的桌上,從中取出那瓶玫瑰護膚油。玻璃瓶的外壁在燈光下閃閃發亮,透明的液體散發出濃郁的玫瑰香氣,讓整個房間的氛圍更添柔和與溫暖。
「是,小姐。」露西婭輕聲回應,隨即跪坐在瑪德琳面前,動作小心翼翼。她將一滴護膚油倒在手心,雙手輕輕搓揉,讓油的溫度與體溫相融,然後才將手放在瑪德琳的小腿上。
瑪德琳微微抬起腿,動作優雅而自然,讓露西婭更方便地服侍。她的肌膚細膩而光滑,仿佛天生經過精心呵護。露西婭的指尖在她的小腿上輕輕滑動,按壓著護膚油,動作柔和而輕巧,確保不會留下任何多餘的油膩感。
「力道再輕一些,」瑪德琳輕輕說,聲音宛如蜜糖融化在空氣中。「要像撫摸一片玫瑰花瓣一樣。」
「是,小姐。」露西婭低聲應道,手上的力道再次減輕,像羽毛拂過肌膚。她仔細地將護膚油均勻地塗抹在瑪德琳的小腿和腳踝,甚至連每一根腳趾都沒有遺漏。
接著,露西婭拿起一條柔軟的絲巾,將瑪德琳腳上的多餘油脂輕輕擦拭乾淨。她的目光專注而謹慎,手中的動作如同完成一件藝術品般細膩,確保每一處都完美無瑕。
「現在到手臂吧。」瑪德琳微微抬起手臂,浴巾滑落到肘部,露出一截白皙修長的手臂。她的肌膚在燈光下宛如剛剛打磨的瓷器,每一寸線條都柔和而優雅。
露西婭站起身,將護膚油倒在手心,再次用掌心的溫度溫熱後,輕輕將雙手放在瑪德琳的手臂上。她的手指沿著瑪德琳的手臂曲線緩慢滑動,將護膚油均勻地塗開。她的動作一絲不苟,確保每一寸肌膚都被細緻照顧。
「嗯,不錯。」瑪德琳輕輕點頭,嘴角掛著一抹滿意的笑容。「露西婭,你的手法越來越好了。這樣下去,我可要離不開你了。」
「這是我的榮幸,小姐。」露西婭低聲應道,手中的動作絲毫不敢怠慢。
當護膚工作完成後,露西婭站起身,輕輕將象牙白的絲綢睡裙展開,小心地為瑪德琳穿上。絲綢滑過她的肌膚時,發出細微的摩擦聲,宛如一場輕柔的旋律。隨後,她拿起粉色天鵝絨睡袍,為瑪德琳披上,將腰帶輕輕繫好,確保不會有任何褶皺。
最後,露西婭走到梳妝台前,拿起珍珠髮釵,站到瑪德琳身後,開始為她梳理濕潤的金色長髮。髮絲在燈光下閃爍著柔和的光澤,隨著梳理而漸漸變得順滑。露西婭將髮釵輕輕插入髮間,將髮型固定好,動作如完成一件藝術品般謹慎而優雅。
瑪德琳對著鏡子露出滿意的笑容,輕輕轉頭看向露西婭:「做得很好,露西婭。現在服侍我上床吧。」
露西婭輕輕扶著瑪德琳,將她送到床邊。那張大床如同貴族的象徵,紅木的雕花床架穩重而華美,床幔是用最上乘的法國蕾絲製成的,四周點綴著金線編織的玫瑰紋樣,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瑪德琳坐在床沿,微微抬手,露西婭立刻上前,幫她脫下粉色的天鵝絨睡袍,折疊整齊後放在旁邊的絲絨椅上。
「晚安,小姐。」露西婭輕聲說道,伸手扶住瑪德琳的肩膀,幫她平躺下來,為她蓋上厚實柔軟的絲綢被子。
瑪德琳懶懶地靠在枕頭上,臉上帶著一抹甜甜的笑容,聲音如銀鈴般輕快:「晚安,露西婭。明天別忘了安排好雷蒙的事,我可期待見到一個乾乾淨淨的他呢。」
「我會的,小姐。」露西婭低聲回應,隨後走到床邊,輕輕將蕾絲床簾拉下,將瑪德琳的身影籠罩在溫暖的燈光與柔和的布幔後。她的動作小心翼翼,確保不會發出一絲多餘的聲響。
當瑪德琳在床簾後陷入寧靜後,露西婭輕輕退到門邊,轉頭看了一眼浴室的方向。此時,她注意到幾名男性僕人正推著木桶走進浴室。他們動作熟練地將浴缸中的水舀進大桶裡,那桶邊緣已經因多年使用而泛出深色水漬。
露西婭感到一絲好奇,輕輕走上前,小聲問道:「這些水……會怎麼處理?」
其中一名僕人低頭工作,頭也不抬地回答,語氣淡然得像是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這是奴隸們的飲用水。」
「什麼?」露西婭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微微睜大眼睛,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些半滿的水桶裡。水面上漂浮著殘留的泡沫和幾片玫瑰花瓣,隱約還能看到一些濕潤的金色髮絲。
「小姐的洗澡水。」另一名僕人補充道,語氣依舊冷淡,「我們不會浪費這麼多水的。這些水對他們來說,已經是最好的待遇了。」
露西婭怔住了,她的目光緊盯著那些水桶,腦海中浮現出奴隸房裡那些蜷縮在角落的身影。
「他們真的……會喝這些嗎?」露西婭的聲音壓低,語氣中帶著難以掩飾的複雜情感。
「當然,」僕人依舊低頭忙著手上的工作,「他們沒有別的選擇。這些水對他們來說,已經是恩賜了。要是他們不喝,就只有等著渴死。」
露西婭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攏緊了裙角,心中湧起一陣壓抑的情緒。她知道奴隸的處境一向淒慘,但此刻,眼前的現實將這種不平等赤裸裸地展現在她面前,讓她感到無法忽視。
「我……明白了。」露西婭低聲回應,語氣平靜得近乎麻木,隨後慢慢轉身,準備離開浴室。
就在她準備轉身離開時,一名僕人低聲補充了一句,語氣中帶著一種說不清是調侃還是無奈的情感:「有時候,小姐會洗牛奶浴呢。」
露西婭的腳步一頓,微微轉頭看向他,眉頭輕蹙,語氣中帶著難以掩飾的驚訝:「牛奶浴?」
那僕人停下手中的動作,抬起頭看了一眼露西婭,隨即低頭繼續舀水,語調平靜地解釋:「是啊,像今天這樣只是普通的花瓣浴。可要是小姐心情好,或者是特別的日子,她就會要求用牛奶來洗澡。」
另一名僕人接話,聲音中帶著些許自嘲的輕笑:「不過,對那些奴隸來說,這倒是一次恩典。因為用過的牛奶水,對他們來說已經是奢侈了。」
露西婭的表情僵住了,眉心微微鎖緊。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些水桶上,彷彿透過這些水,看見了奴隸房中那些瘦骨嶙峋的身影。他們是否知道,自己日常飲用的「恩典」,其實來自於瑪德琳小姐的奢侈享受?
「牛奶……真的會給他們嗎?」她的聲音低而輕,似乎生怕觸及了某種禁忌。
「當然,」僕人淡淡地回答,語氣中聽不出情緒,「對他們來說,那是他們一輩子可能唯一能接觸到的牛奶。即便已經摻了泡沫和小姐的香水殘留,對他們而言,還是比平時的水更好喝些。至少,還能帶點甜味。」
露西婭握緊了手中的裙角,指尖微微泛白,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壓抑感。她曾經知道階級之間的差距,但這種差距在此刻以如此殘酷而荒謬的方式被展現出來,讓她感到窒息。
「這……真的對他們來說是恩典嗎?」露西婭幾乎是在自言自語,聲音輕得幾乎被蒸汽吞沒。
僕人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冷淡地笑了笑,繼續舀水,將裝滿的桶推向門口。
露西婭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終於低下頭,輕輕轉身離開浴室。當她回到瑪德琳的臥室時,那裡的一切依舊散發著夢幻般的光彩:薔薇香氣、溫暖燭光,以及床幔後瑪德琳沉靜的身影,臉上帶著一抹恬美的笑容,彷彿從未被世間任何不平等所觸動過。
露西婭默默站在門邊,感受著這強烈的對比在她內心翻湧。她深吸一口氣,將思緒壓回心底,輕輕退後一步,關上門,將這一切隔絕在寂靜的夜晚中。
當露西婭從瑪德琳的臥室退到外間時,幾名侍女正開始熄滅房間內多餘的蠟燭。這些蠟燭的燭台用黃銅雕成了優雅的玫瑰形狀,每一根蠟燭的火焰都穩定地跳動,映照著室內華麗的擺設。
一名侍女手持燭剪,輕輕地將其中幾支蠟燭的火焰剪滅,動作熟練又安靜。空氣中殘留著蠟油燃燒後的微弱氣味,與薔薇香氣融在一起,讓人感到一絲寧靜。
這時,艾琳提著一盞小燈走過來,燈光映在她的臉上,顯得既柔和又帶著一絲疲憊。她輕輕拍了拍露西婭的手臂,低聲說道:「露西婭,今天是妳第一天正式服侍小姐,我便沒把妳算進夜裡的值班表裡。妳可以先回去休息。」
露西婭微微一愣,抬頭看向艾琳,語氣中帶著一絲疑惑:「值班表?」
艾琳輕輕點頭,語氣中帶著一種既習以為常又略顯無奈的語調:「是啊,小姐的房間裡,夜裡必須留有三名侍女值班,以便隨時應對她的召喚。這是克萊蒙家族小姐的規矩,我們不能有一絲怠慢。」
她頓了頓,嘴角帶著一抹略帶疲憊的苦笑,低聲補充道:「今天是妳第一天,我便讓其他人頂替了妳的位置。畢竟夜裡值班可不是輕鬆的活,小姐有時候半夜醒來,會要茶水、點心,或者只是需要人幫她整理床幔。我們必須時刻保持清醒,不能讓她等太久。」
露西婭輕輕點頭,目光不由得瞟向瑪德琳的床幔。裡面傳來她平穩的呼吸聲,讓整個房間顯得更加靜謐而溫馨。
艾琳的表情卻突然變得有些憐憫,她的目光微微垂下,帶著幾分遺憾地說:「不過,露西婭,等你陪小姐去了聖蘭諾學院之後……」
她抬起眼,與露西婭對視,語氣中帶著一絲擔憂與無奈:「到時候,小姐身邊就只剩下你一名侍女了。那意味著什麼,你應該明白吧?」
露西婭微微愣住,心中隱隱浮現一絲不安。她的目光掃過整個房間,那些正在默默熄燭、調整窗簾的侍女們,以及那張華美的床幔下沉睡的瑪德琳——這樣的場景,在學院裡恐怕再也不會有。
艾琳輕輕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恐怕從此之後,你夜裡也不能安睡了。小姐的每一個需求,都將是你的責任,而沒有人可以替你分擔。」
她停頓了一下,眼中帶著一絲同情,又帶著一絲不知該如何形容的感情,聲音低低地補充道:「這可不是什麼輕鬆的差事,露西婭。你可要做好準備。」
露西婭沉默了一瞬,隨後抬起頭,目光堅定,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謝謝你的提醒,艾琳。我會盡全力服侍好小姐,無論是白天還是夜裡,這是我的職責。」
艾琳看著她的表情,露出一抹複雜的笑容:「希望如此。你是個聰明又細心的人,也許小姐會更加依賴你呢。」
隨著最後一盞遠處的蠟燭被熄滅,房間內的光線更加柔和與靜謐,侍女們輕聲退下,帶著輕盈的腳步聲消失在長廊深處。
把奴隸睡的地方形容得好好 連好好睡覺的環境都沒有 感受到那份差距 悲慘
寫得太棒了!!!
好看好看,和我的xp有点契合,虽说繁体看起来有点费劲,但是也很期待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