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家家（主楼持续更新）
连载中原创现实校园萝莉青梅外国人逆NTR
我讨厌她。从十几年前就讨厌她，一直没有变过。
我最讨厌的是，当我提起她的时候，别人还会说，「真好啊！你们这不是青梅竹马嘛。」
不。
不是青梅竹马，不是两小无猜，更不是什么欢喜冤家。
我从生理上讨厌她。
见到她的第一眼，还是在幼儿园。
那时她正因为混血的五官被老师们围成一团夸赞。
「小爱真是像洋娃娃一样啊。」
「要是以后我女儿也能长这样就好了。」
「我就说啊，你那个男朋友，脸也不好看，脾气也不行，还是赶快分了比较好。你看小爱的爸爸长什么样子，和那种男人生的孩子，想要不好看都难。」
「但是我去哪找那么帅的男的结婚，人家看不看得上我都不一定呢。」
「你就先勾搭个外教，然后想办法怀上他的孩子。等你生下来，谁能忍心放着像小爱这么可爱听话的小孩不管。」
……
幼儿园的老师以为小孩子们还不懂事，什么都听不懂，而且就算听懂了也不会记得。于是她们会肆无忌惮地在孩子面前讲一些成人的话题。
她们没想过有孩子会像我一样这么早熟，不仅能理解她们谈话的内容，还可以把她们的对话全部记下来。我知道自己是异类，所以我只是默默地听着，尽力不表现出自己的不合群。
被年轻的幼师们围在一起摆弄的那个女孩，坐在其中一位老师的大腿上。抱着她的兔子玩偶，半张脸藏在玩偶身后，两只手安静地来回捏着小兔子垂下来的两只耳朵。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便偏过头，露出一副什么都听不懂的无辜样子，长睫毛眨眨。
突然她看向我，眯起双眼，狡黠地一笑——
她是同类。
发现同类的欣喜？
不，不是那样的。
那一刻涌上我心头的是本能的「被掠夺生态位」的反感——
「没见过这么聪明可爱的孩子。」
「要是我家孩子能像他一样乖就好了。」
「没怎么管就这么听话懂事？不可能吧？」
——从来的从来，大家都是这么说我的。
从来的从来，我也是这么努力表现的。
而她，像她手里的兔子先生一样，只是个好看的摆设。
我承认，她琥珀一般的瞳色、她忽闪忽闪的眼睫、她白皙无暇的皮肤、她的每一处都像发着光一样夺人眼球。走到哪里都会是大家唯一的关注点。
但她是虚假的，是歹毒的。就像是老师放给我们的动画片一样，她是那个可以伪装自己的一切，只为了达到自己邪恶目标的大反派。
她的笑容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就会松懈下来，变为冷漠的下三白眼；她把自己缩在兔子先生后面，是为了让别人觉得她无辜可怜、随时都像是受了欺负；她在大人提到她的时候就会偏过头，装作听不懂，但那明明就是在侧耳倾听和自己有关的话题。
为什么大家都看不出来呢？
为什么只有我能看到呢？
明明，你们才是大人，你们才是应该更早发现不对劲的地方的人吧？
还是说，你们根本就是喜欢小孩子这样，否认自己的天性、把真实的一面隐藏起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说得通了。
接下来的一整年，幼儿园老师们的话题都是围绕着那个比我小两岁的日德混血展开的。
今天是爱酱编的头发，明天是爱酱带的便当，后天是爱酱穿的裙子。
爱酱、爱酱、爱酱。
先是老师们学着她的妈妈这么亲昵地称呼她，小孩子们自然有样学样地叫她「爱酱」了。
这两个字我早就听腻了。
我完全不理解大家对她的谄媚是从何而来的，她的长相？她的出身？她的父母？但我能感觉到周遭的气氛——那种事事都要顺她意的氛围。
从某个时间点开始，老师们在课余时间只会播放无聊的《美少女战士》和《魔卡少女樱》。
老师和小孩子们一有空就会围着她，问她国外的生活是怎样的。
大家学会了用蹩脚的日语问候她，你好，再见，早安，对不起。
我的身上便再也没有了关注。
后来我才得知，不是所有的幼儿园都像我们的幼儿园一样，实行混龄教育。
我常常会想，如果我上的是一个「正常的」幼儿园。在那里，不同年龄的孩童分开上课，学习不同的内容，结识不同的同学。那样的话，我就不会是现在这样扭曲的性格，也不会混到现在这副田地。
我在太小的时候受到了太多的挫败。
她刚入学时，老师让她拿来「椅子」，她却回答「爱、什么时候 （いつ？）、不知道」。老师竟然不会责怪她，只觉得她可爱。
「天才小女孩」，后来老师这么夸奖她。实际上，我也解答出了同一道算数题。为什么不能给我同样的称赞，只因为她年龄比我更小？
同学们喜欢看她唱歌跳舞，跟着老师带领的节拍兴奋地拍着手。在我眼里，这种事情毫无内涵。每次气氛意外火热的时候，我都嗤之以鼻。
于是我也自告奋勇地举手到教室中间，给大家讲一些我从百科全书上学到的有趣的新知识，同学们竟听得昏昏欲睡。几次三番之后，我就不再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了。同学们跟不上我的思想深度，我们不是一种人，我早就该知道的。
渐渐地我意识到，似乎我所能接触的一切，都只是她的闪耀舞台。
我们像被圆规画出的一个规整的圆，而她是那戳破纸张的中心一点。同学，老师，接送的家长，甚至是路人，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就不可避免地围着她形成一个圈。
然后就发生了那件事。
那次午睡之后，爱酱说她的兔子先生不见了。
爱酱和她的小兔子玩偶从来都形影不离，老师们听闻立刻炸了锅，留下一位老师放动画让孩子们看，其他人慌慌张张地分头寻找。
距离教室门口最近的我，在片刻后听到几位老师在走廊里的对话。
「至少得给爱酱一个交代吧，可是怎么跟她说才能让她少受点伤啊……」
「这是哪个孩子干的……」
「……」
「太可怕了…怎么能从小就这么坏？把爱酱的兔子扔在便池里？」
「估计是嫉妒心作祟。你也别太苛刻了，这次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孩子是一时冲动吧。」
门外嘈杂的商量声停下之后，老师们把爱酱叫了出去。
接下来，是爱酱撕心裂肺的号哭灌入所有人的耳朵。
就算爱酱什么都不说，态度也表明了一切。
这件事之后，她刻意地冷落了班上和我同龄的一个女孩子，小谨。
爱酱对别人的回应很热情，但对小谨的搭话，始终是不理不睬。同学们感觉到了爱酱的好恶，也刻意地排挤小谨。久而久之，小谨成了继我之后、第二个不会去对爱酱阿谀的孩子。
一个人的小谨找到了我。
「你能……和我一起玩吗？」
「好啊。」
「啊！你愿意吗！」
小谨激动得几乎哭出来。
「你想玩什么？」
「过家家……好吗？我是妈妈，你可以当爸爸……」
「来吧。」
我向着她，伸出手。
「我回来啦——」
「欢迎回来，晚饭已经做好了~我们一起吃吧！」
「阿姆阿姆，小谨做的菜好好吃！」
「太好啦，吃完饭我们做什么呀？」
「那……」
「汪汪大军来咯——~」
新学期，在我和小谨重复着第不知多少遍同样的对话时，从操场另一端冲过来的是爱酱带领的其他孩子们。
「切。」
我看着爱酱身后的追随者们没脑子的样子，小声地发泄着不满。
不能怪我鄙视他们吧？一大群男孩子女孩子被一个小女生带领着追逐奔跑，嘴里还不断地发出「汪汪」的叫声，看起来真的很滑稽。
竟还有几个男生四肢着地，在比较谁学狗学得更像。喂喂，你们的爱酱甚至都没有在看哦，没必要像狗一样打架吧？
想当狗就让他们当去吧，虽然这边的过家家也很无聊，但总比被那个卑鄙的爱酱当狗耍要好。
「——那……吃完饭我们去遛狗吧。」
我提议道。
「呐呐~」
……
「呐呐~」
是爱酱。
「呐呐~阿知~」
看来继续装睡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只好睁开眼。
「现在是午睡时间。」
好倒霉，为什么今天是她睡在我旁边。
「爱酱知道要午睡~但是睡不着呀~」
她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说。
喷出来的气让耳朵有点痒，我稍微离远了一下。又怕被老师听到，于是凑到爱酱耳旁问她：
「你想说什么。」
「你和小谨玩的是过家家吗？」
「跟你没关系。」
「可不可以带上爱酱呀~」
「没门。」
「怎么这样……呼——」
爱酱像平常一样可爱地假装生气，这次却对着我的耳朵呼出了好多气。
「啊！」
好痒。我被这一下吓了一跳，没控制住声音。
「大家好好睡觉！」
老师悄声呵斥着我们。
我瞪了爱酱一眼，她却在被窝里偷笑。
「汪汪大军——出动~」
操场上的小朋友们在指挥下，呼啦啦从这头跑到另一头，又从另一头跑回这头。
年幼的小孩子只知道追逐嬉戏。很快，便各自打闹起来玩成了一团。
而他们的主人爱酱，趁乱小跑到我和小谨的「餐桌」前，不由分说地扑在了小谨身上。
「呐呐~小谨~跟爱酱一起玩嘛~」
「欸——」
小谨被爱酱突如其来的热情举动吓了一跳，然后看着操场上嬉闹的人群犹豫起来：
「可是……我不喜欢跑步……」
「不是那个~爱酱想玩小谨喜欢的游戏~而且……汪汪大军什么的，爱酱已经玩腻了嘛~」
爱酱亲昵地抱住小谨，脸颊贴脸颊地对小谨撒着娇，好像她们一直都这般要好。
「那……阿知呢？」
我知道小谨并不想和之前故意排挤她的爱酱一起玩，但她又没法直接拒绝爱酱。
「我问了阿知~他说想让我来一起玩过家家~」
这个小孩……竟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
「你胡说。」
我立刻摇着头反驳。
「阿知……真的吗？」
小谨看看我，又看看爱酱，不知道该相信谁，揉搓起了裙摆。
「可是……可是我们已经是爸爸妈妈了，没有爱酱的地方了……」
爱酱不假思索地接过话题，
「爱酱没关系~阿知和小谨可以继续当爸爸和妈妈的！~」
「这样吗……」
小谨思索再三，小心翼翼地问：
「那爱酱……要当什么呢？」
蠢货小谨——！这样不就是默认了要接受爱酱吗？！
「唔——」
爱酱用食指轻点着自己的嘴唇，故作大人思考的样子。
「啊！爱酱知道了！」
「——爱酱就当爱酱最擅长的女儿吧！」
「我回来了。」
「是爸爸回来了！~」
爱酱兴奋地嚷着，冲向我扑了个满怀。她把头埋在我的胸前，像小猫一样来回蹭着。
「爱酱想死你啦——！没有爸爸的时候爱酱好寂寞呀~~」
「啊，欢迎回来……嗯……晚饭……」
小谨的声音愈来愈不可闻。
「今天的晚饭有爱酱帮忙噢~爸爸说爱酱是不是很厉害！~」
爱酱一边拽着我的一只胳膊、把我拉向「餐桌」，一边满眼星星地邀功。
「嗯。」
我勉强答应着。
明明是三个人的游戏，却只有爱酱一个人乐在其中。她都不会觉得这样的氛围奇怪吗？
「阿姆阿姆。」
我用食指和中指模仿筷子夹菜的动作，僵硬地往嘴里塞着空气。
「阿姆阿姆……」
小谨右手持着不存在的餐具，低下头小口抿着。
对面，爱酱双肘微抬，两只手向桌面摆出比「一」的姿势。左手维持在空中，右手则慢条斯理地前后拖动，最后，在我们的注视下，才张开嘴，将左手的「食物」送入口中。
「阿姆阿姆~~」
假装咀嚼了两口，爱酱便用一只手微微遮住嘴巴，瞪大了双眼瞧着我。
「唔欸——好美味！~爸爸说爱酱会不会意外地很有料理天赋？~」
小谨愣住了，平时的这个环节，都是由我夸奖小谨做得好吃，她再表现得非常开心……可这次的话题显然跟她毫无关系。这是她想玩的游戏，现在她却像那个格格不入的人。
「阿……阿知……」
她想让我说些什么。
「嗯，我吃饱了。」
没想到过家家吃的空气竟然可以和家里的饭菜一样倒胃口。餐桌本是大家一起吃饭的地方，却总有人有办法把这个单纯的事情变复杂。
「阿知……吃完饭我们做什么呀？」
我的回应让小谨松了口气，试图把游戏拉回「正轨」。
「上次爸爸妈妈吃完饭做了什么呀~」
爱酱偏着头、一脸天真地发问。
「我们——」
我刚打算随便编造一个不会出岔子的活动，却被自以为夺回了主导权的小谨抢了先。
「——上次我和阿知去遛狗了！」
自从爱酱出现，我开始不喜欢去幼儿园了。
母亲很快发现了这一变化，问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有没有人欺负我。
「不是」、「没有」。
不然呢？要我说「我不喜欢幼儿园里的一个四岁小女孩」？
但是母亲还是不放心我，有天晚餐和父亲提起来了这件事。
「你有没有觉得阿知最近话有些少……我担心……」
「担心什么，我看他挺好的。」
看来电视里播放着的国家大事才更让父亲担心。
「我吃饱了。」
我放下碗筷，想要回到房间。
「你给我回来。大人们还没吃完，你就是干坐着也得坐到最后。」
父亲那一刻的五官在我的记忆里不是很清晰。我只看到一团模糊之中他用手里的筷子严厉地比划着，示意餐桌对面的我坐回椅子上。
但那一天，我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下了桌，双腿不受控制地径直往书房走去。
身后，两支筷子被重重摔在地上又弹起来的声音。
「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怎么能这么说……阿知也是你的孩子！」
「我辛辛苦苦为了这个家——」
接下来的对话便被我耳内的一阵高频噪音盖住了。
「遛狗呀~好棒~！」
爱酱双手在空中兴奋地挥舞起来。
「爱酱最喜欢狗狗了！~」
呵，毕竟是「汪汪大军」的女主人嘛，喜欢狗狗也是情理之中——尽管每次，我看到爱酱带领着那么多条活蹦乱跳的「忠犬」时，都会把她幻想成《101斑点狗》里、计划把可爱狗狗都做狗皮大衣的女反派：那可恨的库伊拉。
而那些没有自主思考能力的「跟风狗」们，天天被爱酱当猴耍来取乐还不自知，真是可笑。
「爸爸妈妈~今天可以让爱酱来遛狗吗~」
爱酱眼里散发着亮闪闪的光。
经过我们两个人的默许之后，爱酱眯起双眼，期待地笑了。
「那么~阿知和小谨，谁来当爱酱的狗狗呀~~」
……
「毕竟……爸爸跟小谨玩的时候，不就是让小谨当爸爸的狗狗的吗？~」
「——我们只是在玩过家家，不一定要有人扮狗吧？」
我提出再合理不过的质疑。
对啊，正常的过家家不都是「无实物表演」吗？
我们回的家不是真的家，吃的饭也不是真的饭，为什么就不能假装去遛狗呢？
「那爸爸之前~为什么要让小谨当狗呢？~好奇怪呀~」
「那是因为——」
——还不都是因为你！！
我攥紧了拳头，想要替自己辩解，却又不想显得自己太在意爱酱，最后只憋出了一句：
「……你管不着。」
「欸~小气鬼爸爸~~唔……要是狗狗不行的话，爱酱要只兔兔总可以了吧？~」
爱酱说着将双手举在两只马尾辫旁边，比划着小兔子耳朵的样子。
我脑海里随即浮现出我脑海里随即浮现出「一个小孩像『兔子先生』一样被爱酱宠溺地抱在怀里、两只耳朵不断被爱酱揉搓抓捏……下一秒，镜头一转，突然就面朝下溺死在了便池里」的画面，然后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那个……不然还是狗狗吧……」
小谨一直被夹在中间，看着我们的争论手足无措。这时候才终于开口，
「我……我可以当狗狗……」
「小谨，你不用这样——」
「——可是，」
小谨打断了我的关心，露出不解的神情。
「阿知明明之前都会夸我做得好……是阿知最乖最乖的好狗狗呀……」
「这个……」
我心虚地瞥向爱酱。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她看着我的笑容里，似乎蒙上了一层奇怪的东西。
「所以……阿知不用担心！我一定也可以做好爱酱的狗狗！」
单纯的女孩把这件事视为挑战，急于证明自己的能力。
……
「来~伸舌头~~」
「哈……哈……」
「然后~握手~」
「汪！」
「哇~妈妈、啊不、狗狗做得好棒！~」
「嗷呜——」
「欸~好亲人的狗狗~不要一直扑上来啦——
……这样不行~好痒好痒……
……爱酱的头发都被弄得湿漉漉黏糊糊的~」
「……呼哧呼哧……」
「好好听爱酱的指令噢~坐下！~」
「汪汪！」
「接下来……转圈~」
「唔……汪！」
「真听话~妈妈是爱酱最乖最乖的好狗狗呢~~」
「呜——」
「爱酱没有说这次要握手啦——
……欸~不行~爱酱的手指不是肉骨头！不可以吃的~！
……嘴馋狗狗~是饿了吗？
……唔……那给你吃一会也不是不行啦~只有一小会噢~」
……
小谨四肢着地爬来爬去在膝盖上留下的红印。
小谨嘴角一直反着光的不得体的口水。
小谨蹲下的时候露出的连衣裙下的碎花内裤。
小谨喘息中透着的兴奋和喜悦。
小谨看向我的时候，
那渴望得到称赞的目光。
「……」
「……爱酱。」
「爸爸~怎么啦？~」
「那个……明天，还能一起玩吗？」
「刺啦刺啦——」
好像是有什么东西碎了。
又好像是有什么被打开了。
我没空去深究。
万幸的是，「爱酱」这两个字，在我幼儿园毕业后就没有再听人提起过了。
虽然我和小谨上了同一所小学，但我们没有被分在同一个班。刚升学的时候小谨还会在课间主动找我聊天，后来我们都在各自的班级里找到了新的朋友，自然而然地渐渐疏远了彼此。自从「我和小谨遇见却没打招呼」的那一刻起，幼儿园的阴霾似乎彻底从我头上消失殆尽了。
整个小学期间，我一直是品学兼优的代表。等到了高年级，更是成为了学校里有名的「风云人物」。校园杂志做过两次我的专访，一时间我成了大家争相讨论和学习的榜样。在一次全校演讲后，我甚至收到了仰慕我的学妹的手写信和小礼物。
这才是我该有的生活。
这才是属于我的位置。
那个光芒万丈的圆心，从来都是我才对。
【待续】
我最讨厌的是，当我提起她的时候，别人还会说，「真好啊！你们这不是青梅竹马嘛。」
不。
不是青梅竹马，不是两小无猜，更不是什么欢喜冤家。
我从生理上讨厌她。
见到她的第一眼，还是在幼儿园。
那时她正因为混血的五官被老师们围成一团夸赞。
「小爱真是像洋娃娃一样啊。」
「要是以后我女儿也能长这样就好了。」
「我就说啊，你那个男朋友，脸也不好看，脾气也不行，还是赶快分了比较好。你看小爱的爸爸长什么样子，和那种男人生的孩子，想要不好看都难。」
「但是我去哪找那么帅的男的结婚，人家看不看得上我都不一定呢。」
「你就先勾搭个外教，然后想办法怀上他的孩子。等你生下来，谁能忍心放着像小爱这么可爱听话的小孩不管。」
……
幼儿园的老师以为小孩子们还不懂事，什么都听不懂，而且就算听懂了也不会记得。于是她们会肆无忌惮地在孩子面前讲一些成人的话题。
她们没想过有孩子会像我一样这么早熟，不仅能理解她们谈话的内容，还可以把她们的对话全部记下来。我知道自己是异类，所以我只是默默地听着，尽力不表现出自己的不合群。
被年轻的幼师们围在一起摆弄的那个女孩，坐在其中一位老师的大腿上。抱着她的兔子玩偶，半张脸藏在玩偶身后，两只手安静地来回捏着小兔子垂下来的两只耳朵。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便偏过头，露出一副什么都听不懂的无辜样子，长睫毛眨眨。
突然她看向我，眯起双眼，狡黠地一笑——
她是同类。
发现同类的欣喜？
不，不是那样的。
那一刻涌上我心头的是本能的「被掠夺生态位」的反感——
「没见过这么聪明可爱的孩子。」
「要是我家孩子能像他一样乖就好了。」
「没怎么管就这么听话懂事？不可能吧？」
——从来的从来，大家都是这么说我的。
从来的从来，我也是这么努力表现的。
而她，像她手里的兔子先生一样，只是个好看的摆设。
我承认，她琥珀一般的瞳色、她忽闪忽闪的眼睫、她白皙无暇的皮肤、她的每一处都像发着光一样夺人眼球。走到哪里都会是大家唯一的关注点。
但她是虚假的，是歹毒的。就像是老师放给我们的动画片一样，她是那个可以伪装自己的一切，只为了达到自己邪恶目标的大反派。
她的笑容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就会松懈下来，变为冷漠的下三白眼；她把自己缩在兔子先生后面，是为了让别人觉得她无辜可怜、随时都像是受了欺负；她在大人提到她的时候就会偏过头，装作听不懂，但那明明就是在侧耳倾听和自己有关的话题。
为什么大家都看不出来呢？
为什么只有我能看到呢？
明明，你们才是大人，你们才是应该更早发现不对劲的地方的人吧？
还是说，你们根本就是喜欢小孩子这样，否认自己的天性、把真实的一面隐藏起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说得通了。
接下来的一整年，幼儿园老师们的话题都是围绕着那个比我小两岁的日德混血展开的。
今天是爱酱编的头发，明天是爱酱带的便当，后天是爱酱穿的裙子。
爱酱、爱酱、爱酱。
先是老师们学着她的妈妈这么亲昵地称呼她，小孩子们自然有样学样地叫她「爱酱」了。
这两个字我早就听腻了。
我完全不理解大家对她的谄媚是从何而来的，她的长相？她的出身？她的父母？但我能感觉到周遭的气氛——那种事事都要顺她意的氛围。
从某个时间点开始，老师们在课余时间只会播放无聊的《美少女战士》和《魔卡少女樱》。
老师和小孩子们一有空就会围着她，问她国外的生活是怎样的。
大家学会了用蹩脚的日语问候她，你好，再见，早安，对不起。
我的身上便再也没有了关注。
后来我才得知，不是所有的幼儿园都像我们的幼儿园一样，实行混龄教育。
我常常会想，如果我上的是一个「正常的」幼儿园。在那里，不同年龄的孩童分开上课，学习不同的内容，结识不同的同学。那样的话，我就不会是现在这样扭曲的性格，也不会混到现在这副田地。
我在太小的时候受到了太多的挫败。
她刚入学时，老师让她拿来「椅子」，她却回答「爱、什么时候 （いつ？）、不知道」。老师竟然不会责怪她，只觉得她可爱。
「天才小女孩」，后来老师这么夸奖她。实际上，我也解答出了同一道算数题。为什么不能给我同样的称赞，只因为她年龄比我更小？
同学们喜欢看她唱歌跳舞，跟着老师带领的节拍兴奋地拍着手。在我眼里，这种事情毫无内涵。每次气氛意外火热的时候，我都嗤之以鼻。
于是我也自告奋勇地举手到教室中间，给大家讲一些我从百科全书上学到的有趣的新知识，同学们竟听得昏昏欲睡。几次三番之后，我就不再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了。同学们跟不上我的思想深度，我们不是一种人，我早就该知道的。
渐渐地我意识到，似乎我所能接触的一切，都只是她的闪耀舞台。
我们像被圆规画出的一个规整的圆，而她是那戳破纸张的中心一点。同学，老师，接送的家长，甚至是路人，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就不可避免地围着她形成一个圈。
然后就发生了那件事。
那次午睡之后，爱酱说她的兔子先生不见了。
爱酱和她的小兔子玩偶从来都形影不离，老师们听闻立刻炸了锅，留下一位老师放动画让孩子们看，其他人慌慌张张地分头寻找。
距离教室门口最近的我，在片刻后听到几位老师在走廊里的对话。
「至少得给爱酱一个交代吧，可是怎么跟她说才能让她少受点伤啊……」
「这是哪个孩子干的……」
「……」
「太可怕了…怎么能从小就这么坏？把爱酱的兔子扔在便池里？」
「估计是嫉妒心作祟。你也别太苛刻了，这次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孩子是一时冲动吧。」
门外嘈杂的商量声停下之后，老师们把爱酱叫了出去。
接下来，是爱酱撕心裂肺的号哭灌入所有人的耳朵。
就算爱酱什么都不说，态度也表明了一切。
这件事之后，她刻意地冷落了班上和我同龄的一个女孩子，小谨。
爱酱对别人的回应很热情，但对小谨的搭话，始终是不理不睬。同学们感觉到了爱酱的好恶，也刻意地排挤小谨。久而久之，小谨成了继我之后、第二个不会去对爱酱阿谀的孩子。
一个人的小谨找到了我。
「你能……和我一起玩吗？」
「好啊。」
「啊！你愿意吗！」
小谨激动得几乎哭出来。
「你想玩什么？」
「过家家……好吗？我是妈妈，你可以当爸爸……」
「来吧。」
我向着她，伸出手。
「我回来啦——」
「欢迎回来，晚饭已经做好了~我们一起吃吧！」
「阿姆阿姆，小谨做的菜好好吃！」
「太好啦，吃完饭我们做什么呀？」
「那……」
「汪汪大军来咯——~」
新学期，在我和小谨重复着第不知多少遍同样的对话时，从操场另一端冲过来的是爱酱带领的其他孩子们。
「切。」
我看着爱酱身后的追随者们没脑子的样子，小声地发泄着不满。
不能怪我鄙视他们吧？一大群男孩子女孩子被一个小女生带领着追逐奔跑，嘴里还不断地发出「汪汪」的叫声，看起来真的很滑稽。
竟还有几个男生四肢着地，在比较谁学狗学得更像。喂喂，你们的爱酱甚至都没有在看哦，没必要像狗一样打架吧？
想当狗就让他们当去吧，虽然这边的过家家也很无聊，但总比被那个卑鄙的爱酱当狗耍要好。
「——那……吃完饭我们去遛狗吧。」
我提议道。
「呐呐~」
……
「呐呐~」
是爱酱。
「呐呐~阿知~」
看来继续装睡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只好睁开眼。
「现在是午睡时间。」
好倒霉，为什么今天是她睡在我旁边。
「爱酱知道要午睡~但是睡不着呀~」
她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说。
喷出来的气让耳朵有点痒，我稍微离远了一下。又怕被老师听到，于是凑到爱酱耳旁问她：
「你想说什么。」
「你和小谨玩的是过家家吗？」
「跟你没关系。」
「可不可以带上爱酱呀~」
「没门。」
「怎么这样……呼——」
爱酱像平常一样可爱地假装生气，这次却对着我的耳朵呼出了好多气。
「啊！」
好痒。我被这一下吓了一跳，没控制住声音。
「大家好好睡觉！」
老师悄声呵斥着我们。
我瞪了爱酱一眼，她却在被窝里偷笑。
「汪汪大军——出动~」
操场上的小朋友们在指挥下，呼啦啦从这头跑到另一头，又从另一头跑回这头。
年幼的小孩子只知道追逐嬉戏。很快，便各自打闹起来玩成了一团。
而他们的主人爱酱，趁乱小跑到我和小谨的「餐桌」前，不由分说地扑在了小谨身上。
「呐呐~小谨~跟爱酱一起玩嘛~」
「欸——」
小谨被爱酱突如其来的热情举动吓了一跳，然后看着操场上嬉闹的人群犹豫起来：
「可是……我不喜欢跑步……」
「不是那个~爱酱想玩小谨喜欢的游戏~而且……汪汪大军什么的，爱酱已经玩腻了嘛~」
爱酱亲昵地抱住小谨，脸颊贴脸颊地对小谨撒着娇，好像她们一直都这般要好。
「那……阿知呢？」
我知道小谨并不想和之前故意排挤她的爱酱一起玩，但她又没法直接拒绝爱酱。
「我问了阿知~他说想让我来一起玩过家家~」
这个小孩……竟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
「你胡说。」
我立刻摇着头反驳。
「阿知……真的吗？」
小谨看看我，又看看爱酱，不知道该相信谁，揉搓起了裙摆。
「可是……可是我们已经是爸爸妈妈了，没有爱酱的地方了……」
爱酱不假思索地接过话题，
「爱酱没关系~阿知和小谨可以继续当爸爸和妈妈的！~」
「这样吗……」
小谨思索再三，小心翼翼地问：
「那爱酱……要当什么呢？」
蠢货小谨——！这样不就是默认了要接受爱酱吗？！
「唔——」
爱酱用食指轻点着自己的嘴唇，故作大人思考的样子。
「啊！爱酱知道了！」
「——爱酱就当爱酱最擅长的女儿吧！」
「我回来了。」
「是爸爸回来了！~」
爱酱兴奋地嚷着，冲向我扑了个满怀。她把头埋在我的胸前，像小猫一样来回蹭着。
「爱酱想死你啦——！没有爸爸的时候爱酱好寂寞呀~~」
「啊，欢迎回来……嗯……晚饭……」
小谨的声音愈来愈不可闻。
「今天的晚饭有爱酱帮忙噢~爸爸说爱酱是不是很厉害！~」
爱酱一边拽着我的一只胳膊、把我拉向「餐桌」，一边满眼星星地邀功。
「嗯。」
我勉强答应着。
明明是三个人的游戏，却只有爱酱一个人乐在其中。她都不会觉得这样的氛围奇怪吗？
「阿姆阿姆。」
我用食指和中指模仿筷子夹菜的动作，僵硬地往嘴里塞着空气。
「阿姆阿姆……」
小谨右手持着不存在的餐具，低下头小口抿着。
对面，爱酱双肘微抬，两只手向桌面摆出比「一」的姿势。左手维持在空中，右手则慢条斯理地前后拖动，最后，在我们的注视下，才张开嘴，将左手的「食物」送入口中。
「阿姆阿姆~~」
假装咀嚼了两口，爱酱便用一只手微微遮住嘴巴，瞪大了双眼瞧着我。
「唔欸——好美味！~爸爸说爱酱会不会意外地很有料理天赋？~」
小谨愣住了，平时的这个环节，都是由我夸奖小谨做得好吃，她再表现得非常开心……可这次的话题显然跟她毫无关系。这是她想玩的游戏，现在她却像那个格格不入的人。
「阿……阿知……」
她想让我说些什么。
「嗯，我吃饱了。」
没想到过家家吃的空气竟然可以和家里的饭菜一样倒胃口。餐桌本是大家一起吃饭的地方，却总有人有办法把这个单纯的事情变复杂。
「阿知……吃完饭我们做什么呀？」
我的回应让小谨松了口气，试图把游戏拉回「正轨」。
「上次爸爸妈妈吃完饭做了什么呀~」
爱酱偏着头、一脸天真地发问。
「我们——」
我刚打算随便编造一个不会出岔子的活动，却被自以为夺回了主导权的小谨抢了先。
「——上次我和阿知去遛狗了！」
自从爱酱出现，我开始不喜欢去幼儿园了。
母亲很快发现了这一变化，问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有没有人欺负我。
「不是」、「没有」。
不然呢？要我说「我不喜欢幼儿园里的一个四岁小女孩」？
但是母亲还是不放心我，有天晚餐和父亲提起来了这件事。
「你有没有觉得阿知最近话有些少……我担心……」
「担心什么，我看他挺好的。」
看来电视里播放着的国家大事才更让父亲担心。
「我吃饱了。」
我放下碗筷，想要回到房间。
「你给我回来。大人们还没吃完，你就是干坐着也得坐到最后。」
父亲那一刻的五官在我的记忆里不是很清晰。我只看到一团模糊之中他用手里的筷子严厉地比划着，示意餐桌对面的我坐回椅子上。
但那一天，我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下了桌，双腿不受控制地径直往书房走去。
身后，两支筷子被重重摔在地上又弹起来的声音。
「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怎么能这么说……阿知也是你的孩子！」
「我辛辛苦苦为了这个家——」
接下来的对话便被我耳内的一阵高频噪音盖住了。
「遛狗呀~好棒~！」
爱酱双手在空中兴奋地挥舞起来。
「爱酱最喜欢狗狗了！~」
呵，毕竟是「汪汪大军」的女主人嘛，喜欢狗狗也是情理之中——尽管每次，我看到爱酱带领着那么多条活蹦乱跳的「忠犬」时，都会把她幻想成《101斑点狗》里、计划把可爱狗狗都做狗皮大衣的女反派：那可恨的库伊拉。
而那些没有自主思考能力的「跟风狗」们，天天被爱酱当猴耍来取乐还不自知，真是可笑。
「爸爸妈妈~今天可以让爱酱来遛狗吗~」
爱酱眼里散发着亮闪闪的光。
经过我们两个人的默许之后，爱酱眯起双眼，期待地笑了。
「那么~阿知和小谨，谁来当爱酱的狗狗呀~~」
……
「毕竟……爸爸跟小谨玩的时候，不就是让小谨当爸爸的狗狗的吗？~」
「——我们只是在玩过家家，不一定要有人扮狗吧？」
我提出再合理不过的质疑。
对啊，正常的过家家不都是「无实物表演」吗？
我们回的家不是真的家，吃的饭也不是真的饭，为什么就不能假装去遛狗呢？
「那爸爸之前~为什么要让小谨当狗呢？~好奇怪呀~」
「那是因为——」
——还不都是因为你！！
我攥紧了拳头，想要替自己辩解，却又不想显得自己太在意爱酱，最后只憋出了一句：
「……你管不着。」
「欸~小气鬼爸爸~~唔……要是狗狗不行的话，爱酱要只兔兔总可以了吧？~」
爱酱说着将双手举在两只马尾辫旁边，比划着小兔子耳朵的样子。
我脑海里随即浮现出我脑海里随即浮现出「一个小孩像『兔子先生』一样被爱酱宠溺地抱在怀里、两只耳朵不断被爱酱揉搓抓捏……下一秒，镜头一转，突然就面朝下溺死在了便池里」的画面，然后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那个……不然还是狗狗吧……」
小谨一直被夹在中间，看着我们的争论手足无措。这时候才终于开口，
「我……我可以当狗狗……」
「小谨，你不用这样——」
「——可是，」
小谨打断了我的关心，露出不解的神情。
「阿知明明之前都会夸我做得好……是阿知最乖最乖的好狗狗呀……」
「这个……」
我心虚地瞥向爱酱。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她看着我的笑容里，似乎蒙上了一层奇怪的东西。
「所以……阿知不用担心！我一定也可以做好爱酱的狗狗！」
单纯的女孩把这件事视为挑战，急于证明自己的能力。
……
「来~伸舌头~~」
「哈……哈……」
「然后~握手~」
「汪！」
「哇~妈妈、啊不、狗狗做得好棒！~」
「嗷呜——」
「欸~好亲人的狗狗~不要一直扑上来啦——
……这样不行~好痒好痒……
……爱酱的头发都被弄得湿漉漉黏糊糊的~」
「……呼哧呼哧……」
「好好听爱酱的指令噢~坐下！~」
「汪汪！」
「接下来……转圈~」
「唔……汪！」
「真听话~妈妈是爱酱最乖最乖的好狗狗呢~~」
「呜——」
「爱酱没有说这次要握手啦——
……欸~不行~爱酱的手指不是肉骨头！不可以吃的~！
……嘴馋狗狗~是饿了吗？
……唔……那给你吃一会也不是不行啦~只有一小会噢~」
……
小谨四肢着地爬来爬去在膝盖上留下的红印。
小谨嘴角一直反着光的不得体的口水。
小谨蹲下的时候露出的连衣裙下的碎花内裤。
小谨喘息中透着的兴奋和喜悦。
小谨看向我的时候，
那渴望得到称赞的目光。
「……」
「……爱酱。」
「爸爸~怎么啦？~」
「那个……明天，还能一起玩吗？」
「刺啦刺啦——」
好像是有什么东西碎了。
又好像是有什么被打开了。
我没空去深究。
万幸的是，「爱酱」这两个字，在我幼儿园毕业后就没有再听人提起过了。
虽然我和小谨上了同一所小学，但我们没有被分在同一个班。刚升学的时候小谨还会在课间主动找我聊天，后来我们都在各自的班级里找到了新的朋友，自然而然地渐渐疏远了彼此。自从「我和小谨遇见却没打招呼」的那一刻起，幼儿园的阴霾似乎彻底从我头上消失殆尽了。
整个小学期间，我一直是品学兼优的代表。等到了高年级，更是成为了学校里有名的「风云人物」。校园杂志做过两次我的专访，一时间我成了大家争相讨论和学习的榜样。在一次全校演讲后，我甚至收到了仰慕我的学妹的手写信和小礼物。
这才是我该有的生活。
这才是属于我的位置。
那个光芒万丈的圆心，从来都是我才对。
【待续】
写得真好！
催更！